任也在營救79號之前,其實就已經(jīng)預(yù)想到,只要對方成功脫逃了,那三堂的司法機(jī)構(gòu)不出一天就會猜出來,這天牢肯定是有內(nèi)鬼的。因為斷神丹的功效太強(qiáng)了,而通神散的管控又太嚴(yán),死囚在沒有外力的幫助下,幾乎是不可能獨自完成越獄的。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在天牢十幾位獄卒犧牲,整個死獄數(shù)處地域塌陷,且到處都充斥著混亂的情況下,趙公子就僅僅憑借著兩處事發(fā)地點,就已經(jīng)將內(nèi)鬼的身份范圍鎖定了——獄卒。
整個天牢中,除了獄卒所在的看守衙門外,還擁有灶房、檔案房、雜事房、差役房等職能部門,全部成員約有近二百人,并且這些人都是可以在天牢的一定區(qū)域內(nèi)進(jìn)行活動的。
也就是說,即便三堂斷定了是有內(nèi)鬼暗中相助79號,那排查范圍也是很大的。比如灶房的人有可能在飯菜中動了手腳,雜事房的人也有可能趁著死祭日的當(dāng)口,暗中為死囚準(zhǔn)備凈身沐桶時,偷偷送出解藥……
這樣一來,他們查內(nèi)鬼就要查很久。但很可惜,趙公子憑借著冥獸雕塑后面的腳印,就已經(jīng)判斷出,這內(nèi)鬼大概率就是獄卒。
這大大地縮小了排查范圍,也讓任也的處境變得非常危險了起來。
那腳印到底是tm誰留下的?!79號在離開前故意涌動氣息,也是為了幫助那腳印的主人進(jìn)行隱藏嗎?……小壞王心中的疑惑頗多,也一直在不安地猜測著。
陣眼室門口,孫彌塵用考問的目光瞧著趙公子,用詞親昵地詢問道:“侄兒啊,既然你斷定牢中存在一名內(nèi)鬼獄卒,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趙皓辰略微思考了一下,而后便含糊著回道:“稟告孫伯伯,此案的細(xì)節(jié),還是等到宗族堂議事時,我再一一向各位長輩通稟吧?!?
他話里的意思很明顯,近乎于直白地在說,這里人多眼雜,不是分析案情的地方,至于內(nèi)鬼一事,也暫且不要聲張為好。
孫彌塵滿意地點了點頭,也就沒有再追問。
小壞王在一旁聽著二人的對話,心中倍感遺憾。因為他還想再聽聽趙公子對于案情的分析,以便于后面能更從容地應(yīng)對調(diào)查。只不過對方過于謹(jǐn)慎,完全不給他這個內(nèi)鬼過多“預(yù)判”機(jī)會……
“叫人封禁陣眼室與79號的牢房吧……!”趙公子斟酌半晌:“晝夜兩班的獄卒,從現(xiàn)在開始就不能再接觸這兩個地方了。孫伯伯,我們也盡快趕到宗族堂,將這里的情況與其他長輩說明?!?
“嗯。”孫彌塵應(yīng)了一聲:“走吧?!?
任也自臺階上站起身,笑著看向趙公子問道:“那沒有別的事兒,我就先回家了。”
“好?!壁w公子微微點頭,笑道:“你今晚幫了不少忙,回頭我會與白班的獄統(tǒng)說一下,讓他在月底的績考本上為你單獨記錄,積攢功勛?!?
任也撓了撓頭:“就是領(lǐng)個路而已,這……這算什么幫忙。嘿嘿,謝謝趙公子了?!?
“走吧,我們一塊出去?!壁w公子招呼了一聲后,便邁步走在了前頭。
獄道昏暗,孫彌塵背著手,側(cè)頭打量著任也,很突兀地笑著問道:“你小姑最近好嗎?”
任也微微扭頭,心中有些驚訝地回道:“她……她還好啊,怎么了?”
“呵呵,這尹家遭受大難,全族遷徙,丹院沒了,那她這個控火師,怕也要失去差事,難以糊口了。”孫彌塵稍稍停頓一下:“她帶著你,既要賺取俸祿,又要確保你的隱疾不會復(fù)發(fā),這對于一位活在虛妄村中的女人來說……當(dāng)真不容易啊?!?
嗯?聽他話里的意思,他好像對我和姑姑非常了解啊,這就是他先前流露出善意笑容的原因嗎……小壞王稍作思考后,也沒有冒昧詢問,只附和道:“姑姑為了我,確實是倍受辛勞?!?
“這兩天,我讓家中小女去邀請你們姑侄,一塊來孫家吃個便飯吧?!睂O彌塵輕聲道:“孫家在這虛妄村中也有一些產(chǎn)業(yè),只要你姑姑愿意,老夫為她尋一份體面的差事,也不是什么難事兒?!?
這是善意的示好嗎?他似乎很關(guān)心我們啊。難道他與我小姑,或者是與我們“家”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淵源嗎?任也內(nèi)心有些疑惑,因為在瞎子的記憶中,孫家家主是非常陌生的存在,他完全不記得孫家與自己家有什么交往……
不過,他倒是想起了姑姑失業(yè)后的特意囑托,她說:“這兩日,或許有人會來找我,你在門外擋住便可,就說我不在……!”
這句話,當(dāng)時聽的時候很突兀,但現(xiàn)在結(jié)合孫彌塵的邀請,那就不難聯(lián)想到,姑姑說那個要來找她的人,很可能就是指孫家的人。
但聽姑姑話里的意思,她似乎好像不想見孫家的人啊,這又是為什么呢?
任也心里非常疑惑,隱隱覺得孫家可能知道自己與姑姑的來歷,所以決定一會兒回家的時候,試著問問小姑,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話來。
他與孫彌塵閑聊了幾句后,便一同來到了地上牢區(qū)。
小壞王沖著趙公子微微抱拳行禮,輕聲道:“小姑見我這么晚沒回去,心里一定很著急。趙兄,若沒有別的事兒,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壁w公子笑著點頭:“你回去吧?!?
“嗯。”
任也應(yīng)了一聲后,便快步向家中走去。
星月明亮,趙皓辰迎著冷風(fēng),站在滿地狼藉的天牢之中,面頰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只目光深邃地盯著任也的背影,目送他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后,小壞王才在虛妄村南側(cè)的破廟附近現(xiàn)身,這里是他與說書人提前約定好的見面地點。
其實他早就來了,但卻沒有急著出現(xiàn)。這一來是為了觀察身后有沒有尾隨者,以及村中的戒備是否變得更加森嚴(yán);二來也是想要暗中觀察觀察破廟旁的枯井附近,究竟有沒有什么異常……
因為他懷疑,這說書人很可能背著他又找了一位隊友,且動機(jī)不明,所以,他是極其不愿意與那個人見面的,這會無限增加他暴露的風(fēng)險,也可能會遭遇到不明的危險。
不過,仔細(xì)觀察了約有半個時辰,他發(fā)現(xiàn)枯井旁邊并無異樣,再結(jié)合他自己暗中對說書人的種種算計,心里有了一定的自信后,這才向枯井慢慢靠近。
不知為何,今晚的深夜格外寂靜,破廟周遭的荒野連一個鬼影都沒有。任也慢步前行時,竟連微弱的風(fēng)吹雜草之聲,都聽得無比真切。
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他心里對于今晚越獄事件中發(fā)生的種種意外,以及種種焦慮的情緒,也逐漸地平復(fù)了下來,整個人也變得更加內(nèi)斂,更加沉穩(wěn)。
很快,他靠近了枯井,輕聲呼喚道:“出來!快點兒滴!”
一出,枯井內(nèi)安靜了數(shù)息后,才有一點點光華滲出,微微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井中的一角。
“刷!”
一道身影浮現(xiàn),正是手上沾滿同僚鮮血的說書人。
他看見任也后,便露出了極為開心的模樣,含笑道:“我能逃出生天,全靠你的幫助,我內(nèi)心極為感激……!”
“你感激尼瑪呢?!”任也臉色冷峻,目光空洞地罵出了一句國粹。
說書人有些懵逼:“這……這從何談起?。磕銥楹稳栉夷镉H?!”
“我想辱誰就辱誰,你tm管得著嗎?”任也再次口吐蓮花。
說書人被罵得一愣一愣的,臉色憤怒道:“我們都是文化人……!”
“文化個蛋??!”任也怒道:“你有腦子嗎?!越獄就越獄,為何要殺這么多的人?十幾個獄卒啊,你知道這是多大的事兒嗎?我tm明告訴你,現(xiàn)在就連虛妄村的蚊子,估計都已經(jīng)接到了抓捕你的協(xié)查通知……你以為自己跑到這兒一躲就完了?后面呢?!四大家族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查,你該如何應(yīng)對?!”
“老子真是讓你坑慘了!”
“你聽我解釋!”
“我聽尼瑪??!”
“不要再罵我的娘親了,她值得被尊重!”說書人被罵急眼了,怒道:“我們都冷靜一下?!?
“……!”任也叉腰喘著粗氣,完全沒提自己在天牢中得知的種種線索,只皺眉問道:“好,你說,今晚到底怎么回事兒?!”
“是這樣……!”說書人稍稍組織了一下語,而后將今晚的種種經(jīng)歷,話語詳盡地與任也講述了一遍。
任也聽完后,整個人都傻了,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你你你……你說,你今晚在陣眼室偶遇了一名竊賊,并且那個竊賊還是李家的人,年紀(jì)不大,很胖?!”
“沒錯?!闭f書人點頭。
“他叫什么?!”
“他說,他叫李虛?!闭f書人輕聲回應(yīng)。
“臥槽!”
任也腦袋嗡的一聲,表情極為崩潰地嘆道:“這踏馬都是什么和什么???!李小胖怎么也摻和了進(jìn)來,還被你強(qiáng)行收編了?!”
“你形容得很精準(zhǔn),我現(xiàn)在完全有把握拿捏他?!闭f書人露出了自信微笑。
“你拿捏個屁?。±钚∨滞獗砗┖?,可膽子卻大得一批,他加入進(jìn)來,這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兒啊!”任也回過神來,便語急促地問道:“他知道你有隊友嗎?!”
“他不知道我有隊友?!闭f書人微笑著搖了搖頭。
“哦,那還好……!”任也松了一口氣。
“但他知道,有一位神秘而又強(qiáng)大的主導(dǎo)者一直在暗中幫助我,并且在操盤著一切事件?!闭f書人很多余地補(bǔ)充了一句。
“……槽!”
任也無語良久,雙拳緊握地罵道:“狗日的,你故意坑我是吧?!他只是無意中入局,那你為何要告訴他自己還有人相助啊?!你%%@……!”
“他又不是傻子?!闭f書人搖頭道:“若沒有內(nèi)鬼相助,我又怎么可能突破斷神丹的束縛?與其讓他自己猜忌,暗中提防我們,那還不如明確相告,博取信任。更何況,我說的是一位強(qiáng)大而又神秘的主導(dǎo)者……你他娘能不能低頭看看自己,再問一句,你強(qiáng)大嗎?你神秘嗎?”
“……!”任也被懟得有些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