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檀之面色一怔。
"若是家鄉(xiāng)兩家爭產(chǎn),莫衷一是;兩家鬧事,不知孰是孰非,老太太聽了人,便來尋你,你又當如何"
"這等閑事……"杜檀之連連搖頭,"自有當?shù)毓賳T自行判決,與我又有何干,自是不予理會,不僅如此,還要約束家人,不能……"
然而他話說到最后幾個字,聲音卻慢慢地低了下去。
顧延章知道這人已是有些悟了,復(fù)又輕輕往前推了最后一下,道:"杜兄自是可以約束手下,可若是老太太遣得一二下仆,或是著人發(fā)得一二書信,徑自去管了事情,又待如何"
杜檀之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確實不能如何。
老太太輩分最大,又是個大活人,如果她執(zhí)意要派遣人回鄉(xiāng)去,或是自己對外發(fā)了話,他便是知道,也來不及追回了。
最要緊的是,以她的性子,確實做得出這等事情。
此時此刻,杜檀之甚至能想象得到,當真遇上了,祖母遣人回去之后,又會怎樣同自己辯解。
"多大點事,本是對家錯,如今只是去說兩句公道話而已,不收銀錢、不受賄賂的,也未借你的名字,哪里又有毛病了"
便同從前收了舊人鄉(xiāng)人那般——
"人家來都來了,一月也耗不了多少糧食,如今正缺人做事,燒火挑水這等活計,哪里又做不得"
后來收得進來,果然不少惹是生非,好吃懶做,仗勢壓人的,自家費了好大力氣,才收拾妥當。
越是想,杜檀之越發(fā)覺得自己連吃飯的心思都沒了。
"不過卻也不是沒有辦法。"
話鋒一轉(zhuǎn),顧延章卻是微微一笑,道:"杜兄如今已是節(jié)察推官,按理,正該在家中說一不二,只是純孝,才不好說重話,不過都是祖孫這樣的血脈至親,什么不能攤開來杜兄千般好,卻有一樁不好,只把家中責擔壓在自己身上,朝中情形如何,京都府衙個中滋味,判案之繁瑣艱難,為何不說與老太太聽"
"那一戶人家自是有大筆嫁妝,卻俱不姓杜……"顧延章意味深長地道,"旁的都不要緊,這話我只在這里說,出得此門,便全忘了——杜兄當是志在大理寺卿罷。"
杜檀之坐直了身體,看向顧延章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不是看輕商戶,我家便是商戶出身,只是越是大商大賈,其中利益糾紛越是復(fù)雜,無論人口、產(chǎn)業(yè)、商鋪、田畝,過上數(shù)十年,都有官司可打,惹上了這般人家,栗子好吃,熱殼卻不好剝。"
置身事外地點評了幾句巨賈之家的家宅,顧延章輕聲道:"法官之任,人命所懸,自太宗皇帝特旨降下詔書,峻其秩,益其俸,便不同于尋常職務(wù),如今杜兄只是京都府的推官,倒是還不要緊,將來過上三四十年,果真有了這些事情,兒女都有了,說不得,孫兒也有了,想再隔岸觀火,哪里還有那般簡單"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