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勸道:"一分一厘也是銀,若是旁人,我也不多嘴,只咱們兩家的關(guān)系,卻與尋常人家不同,我是看不得你被那等魍魎心思的小人欺瞞,因你年紀小,想來少見那些個壞事壞人,不曉得他們的手段。"
她說到此處,停了一下,復(fù)又道:"你是知道我家中行商多年,自有許多得力的掌柜、賬房,若是你愿意,我同爹爹說,從鋪子里調(diào)得幾個給你,去延州幫著理一理那些個產(chǎn)業(yè)賬目,只要聽得是給你這一處使力,我爹必是沒有二話的,只不曉得你意下如何。"
季清菱便道:"我雖不曾經(jīng)商,卻也知道得力的掌柜、賬房有多難找,若是給了我這一處,彼處生意如何能做只好道一聲多謝,此事莫要再提了。"
李萍娘見她態(tài)度堅決,又勸了一回,并無作用,只得道:"如今說這個還早,你我兩家雖說情誼深重,到底多年未見,等過上一兩個月,兩家往來多了,也叫你曉得我與爹爹人品性情,屆時一家人莫要說兩家話,再來論及此事罷。"
季清菱便耐著性子看她想方設(shè)法地在此"掏心掏肺"。
李萍娘復(fù)又道:"有一樁事情……你也曉得我那弟弟一心下場,整個人心中全是經(jīng)義,讀書都要讀傻了,什么旁的事情也不放在心上,他人又勤力,腦子也不像旁人總想些亂七八糟的,只干干凈凈,白天夜晚都在學(xué),等著來年下場——我這姐姐其余忙幫不上,只想問一問,當日顧官人科考,可是有什么巧宗"
季清菱隨意答了幾句,都是些沒油沒鹽的套話。
李萍娘卻是做出如獲至寶的樣子,連忙道:"我先記得下來,等到回頭同三弟說一回,若是他有什么不知道的,還要勞煩你幫著細細解釋一回。"
季清菱不置可否,只同她又閑話了幾句,才狀似無意地問道:"聽得說從京城販酒去桂州,邕州,得利甚多,不知有無此事"
李萍娘搖頭道:"怕是胡說的,桂州自有三花酒好賣,若是自京城運酒過去,路上商稅都要收好幾重,再如何兌水,也比不過它當?shù)氐某杀镜汀劣阽咧?往日倒是能搭著茶葉、布匹走兩回,如今這般形勢,哪里還能去得,那一處的買賣已是全數(shù)停了。"
又說了些李家做的生意,夸了夸她那三弟日常如何品性高潔,一心向?qū)W云云。
李萍娘說著無心,季清菱卻聽者有意。
她本以為李家是見顧延章在邕州平叛,又手中有著轉(zhuǎn)運之權(quán),想要借著他的手,一來跟平叛軍做些買賣,二來也在當?shù)匕焉獯钇饋?是以特意遞了梯子過去,誰料到竟引出了李萍娘這樣一番話。
吉州、撫州兩處的廣信叛軍去的是廣源州,離邕州還有那樣遠的距離,再如何打得厲害,絕不會波及得到,哪里又至于用上"這般形勢"的說法,更不至于會要將所有買賣"全數(shù)停了"。
她知道定是難從李萍娘口中得什么準話,將人送走之后,轉(zhuǎn)頭便特把秋露找了過來,囑咐了半日,將她派了出去。
只過了個把時辰,秋露已是轉(zhuǎn)了回來,她不待門口小丫頭通傳,一路小跑著沖進了屋子,到得季清菱跟前,一臉惶惶然地道:"夫人,聽得京中傳,交趾連下了欽州、廉州,如今三十萬大軍,正圍城邕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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