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價格足足維持了大半個月,才漸漸又漲得回去,重新與京城價格相差仿佛,只是未曾過得多久,到了這個月初,雍丘縣的銅錢價格竟是莫名其妙地大漲,京城還是一兩銀子能換八百四十文錢,可這而一處,早已變成一兩銀子才能換得八百二十文。

這只說明,自月初開始,有人在極短的時間中大量收攏市面上的銅錢。

雍丘縣并不是一個封閉、偏遠(yuǎn)的地方,雖然商貿(mào)并不繁華,可它乃是京畿所屬,水路能同南,陸路能通北,莫說與臨近縣鎮(zhèn)只有一兩日的路程,便是去得京城,如果快馬加鞭,一人三騎沿途換馬,早上出發(fā),晚間便能到得。既如此,說明此處無論商貨、銀錢流通都不難,為何還會使得銅錢價格變動這樣大

季清菱把自己的疑問說了,復(fù)又道："還有一樁,便是此處來往人數(shù)著實有些奇怪,眼下既不是什么大節(jié)氣,也不是什么正日子,竟是來了這樣多商賈,也沒有什么生意做,只在此處住下,過兩日又不聲不響地走——雖說他們只說路過此地,可這行事,怎么看都不太合情理。"

顧延章聽得她在此處分析,忽然問道："可是能打聽出來年初縣中出了什么大事"

季清菱搖了搖頭,答道："當(dāng)?shù)厝酥徽f樣樣正?！?她頓了頓,方才道,"若說有什么與往日不同的地方……那便是才建好了常平倉,那時各地的糧谷都運得過來,另有不少錦緞、紋銀。"

常平倉的存儲是有數(shù)的,當(dāng)?shù)厝穗m然不清楚里頭數(shù)目,可提刑司中卻是能查到,顧延章特來查點縣鎮(zhèn)之中的各項政務(wù),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自是將各處宗卷的謄抄本帶在身邊,季清菱特找出來對了,常平倉封倉的時間,恰好與雍丘縣銅錢價格直直下跌的時間相差仿佛,并不隔著太多天。

顧延章沉默了片刻,道："過兩日先去看看府庫同常平倉再說。"

不管賬目做得再干凈,只要是動過手腳的東西,便一定能發(fā)現(xiàn)其中問題。

只是要看看到底問題有多大而已。

***

都是做慣的事情,顧延章又早早叫人送得公文過來,叫縣衙里頭準(zhǔn)備,此時照著單子查點起來,過得三四日,便把該抽查的抽查干凈了。

楊偕忍不住同顧延章道："我在提刑司中也有五六載了,這樣能干的知縣,當(dāng)真是頭一回得見。"

顧延章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因那陳篤才樣樣宗卷、賬冊、憑證都給得齊全,哪怕后頭常平倉、府庫又拖了兩日,才將東西備好,提刑司中也沒有怎么去催他,又因他日日都出來作陪,回回記得道歉,楊偕還主動安撫過,只道不妨事云云。

終于到得這日,陳篤才整理干凈了相關(guān)賬簿、文書、憑證,帶著人去得府庫、常平倉中,把倉門打開,讓一干人等進(jìn)去點數(shù)。

府庫還罷了,雍丘縣雖是個大縣,里頭東西也不算太多,只是此地的常平倉本就是附近幾個大倉匯集在一起,占地極大,才把門推開,里頭就有一股糧谷堆放久了的陳舊霉味。

陳篤才在前頭帶路,面不改色,他見得后頭跟著的提刑司中上下官吏不少忍不住捂了捂鼻子,便道："咱們縣中同其余地方不同,這一處常平倉自年初過了上元節(jié),便開始封庫,因未得朝中詔令,便一直未有啟用,不過每日有人在外頭守著,定時巡看而已,堆放這半年,又是去歲的陳糧,難免有些味道……"

眾人一路往前走,一路見得兩邊都是高高的谷堆,幾乎要頂?shù)桨肟罩?上頭用油紙蓋著,如同一座座的小山一般,抬眼望去,一望無際。

——這樣多的糧谷,同其余地方的小常平倉相比,當(dāng)真是大了十倍有余,眼下時間這樣短,差事也重,想要快速查點清楚,談何容易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