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皇后擔(dān)心的事情,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當(dāng)日晚間,趙芮便匆匆回得仁明宮。
他面色十分難看,進(jìn)得殿中,先把黃門宮女全數(shù)打發(fā)出去,須臾都不等,開口便問道:"方才圣人著我過去,同我說了一席話……"
楊皇后本來就有些忐忑,見得天子這般問話,已是猜到幾分,本來要捧了茶過去,一時也把那茶盞慢慢放回了桌案上,面色一斂,頗有些忐忑地坐回了椅子上。
趙芮見得妻子這般表情,如何還不知道母親說的并無作假,他忍了忍,終于還是重重嘆了一口氣,面色十分復(fù)雜,既有幾分惱怒,又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就這樣等不得了……"
他只說了這一句話,便并無他,然則楊皇后坐在椅子上,竟是無以對,過了半晌,方才捂住了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著實(shí)不知道當(dāng)要如何回才好。
白日間天子問話,她是如何說的
"陛下說得什么,我便聽得什么,哪里有我開口的份"、"何至于此"。
可轉(zhuǎn)眼之間,那話音還熱乎著,便被張?zhí)笞阶×思胰送鶎m中送信的證據(jù)。
想要把趙家近親晚輩探問一個遍,又將各人來歷、性格一一探明出來,寫成這樣兩張紙頁,并不是數(shù)日功夫便辦到的。天子又不是傻子,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自家早早就做了準(zhǔn)備,預(yù)著將來如果有萬一。
這樣的對比,這樣嘴里一套,心里另一套,偏偏又被人逮了個正著,如何不叫她羞愧
羞愧還罷了,他二人原本也算是患難夫妻,許多事情,當(dāng)是能推心置腹而談的,被張?zhí)筮@樣一刀捅下來,便如同在天子心中扎了一根刺,實(shí)在是傷了夫妻感情。
然則偏偏這事錯在她身上,哪怕想要解釋,也不曉得如何辯白才好。
其實(shí)并沒有能撇干凈自己的可能。
然則回頭一想,楊皇后心中更是苦得不得了。
一一她還能如何做選
她一個外姓人,嫁進(jìn)天家,原本只想著謹(jǐn)守本分,老老實(shí)實(shí)過一輩子便是了。可誰曉得,命竟是這樣苦
先是多年腹中沒有動靜,好容易得了一個兒子,誰料得小小年紀(jì),便得病夭折了,其后十?dāng)?shù)年,再沒有能得任何子息。
她并不是那等在宮中胡亂使手段的人,她比不得張?zhí)?四兒二女在下頭墊著,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底氣,天子也比不得先皇,子嗣多,偏還多是嫡子。張?zhí)笥心锛以诤箢^撐腰,自家也得力,不單在后宮之中說一不二,便是在朝中,也能指點(diǎn)一番,她不叫先皇親近后宮妃嬪,便是太皇太后勸了一番,也拿她沒辦法。
想到這一處,楊皇后便覺得日子簡直苦得過不下去。
張?zhí)蟀严然使艿猛恢惑H子一般,每日只能圍著她姓張的這一方石磨轉(zhuǎn),所有力氣都只給使在這一處,除卻她剛進(jìn)宮的時候年輕氣盛,手腕不夠高明,叫人得了庶長子——幸而是個瘸的,也并無繼承大統(tǒng)的可能——到得后頭,能生下來的全是女兒,再到后頭,索性連女兒也不得生了。
可換到她身上,哪里有機(jī)會去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