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拐,一路大土坡滑下去,倆人溜著車到了修理廠大門口。
三米高的墨綠鐵皮門掛著黑鎖,鐵門旁的小門開著,路晨在小門邊的傳達室等他們,看到歸曉來了,推開玻璃門走出來。
早晨兩人對視時的感覺還在,歸曉猛看到他出現(xiàn),竟有些扭捏。
“晨哥!”倒是海劍鋒畢恭畢敬吼了聲。
路晨點頭。
他伸手,從歸曉手里接過小自行車的車把,拎后座,替她從小門搬了進去。歸曉跟著他進去,大門內(nèi)正對個大廠房,光大門就有五六米高,廠房左右都有磚房。
路晨把她的車丟在墻角一堆自行車旁,招手,讓他們進去。
十幾輛車,各種車型,有懸著的,也有停在水泥地上的。
里邊還有十幾個成年人在干活,看到他們幾個半大的孩子也沒多留意,估計是路晨平時帶人回來混慣了,早就見怪不怪。
一路走到底,拐彎,是個屋子。
路晨用膝蓋頂開門,白茫茫熱騰騰的火鍋熱氣從門內(nèi)往出鉆,孟小杉看到歸曉立刻將身邊個男生一推,讓了位子出來。滿屋子的人,和上次臺球廳的不同,這些面孔明顯年紀大了不少。歸曉坐下,聽他們喝酒聊天,大概猜到這些人是過去海東和路晨的老同學(xué)。
因為天氣太冷,好幾個男人都裹著綠色軍大衣,御寒。
路晨到角落里坐下,只有他一個人還穿著校服。
歸曉悄悄掃了眼四周,有床,也有柜子和木桌子,加上沙發(fā)上散落扔著的衣服和墻角的鞋架子上各色運動鞋……這應(yīng)該是他住的地方?
她坐下沒多會兒,就有人打趣,這是不是海劍鋒的女朋友?
“哪兒啊,這我姐。”海劍鋒擺手,一臉真誠。
孟小杉笑:“這臭小子可追不上歸曉?!?
她普及著歸曉的成績,再加上體特生和校合唱團,絕對各科老師的心頭肉,當然除了教導(dǎo)主任。就因為歸曉整日里和他們混,被點名批評了整兩年,當初連第一批入團名單都直接刪掉,愣是和留級生一批入得團。
這屋里的人,不是中途輟學(xué),就是留級過,沒人好好讀過書,和歸曉這種小女孩的關(guān)系就像班級里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學(xué)生關(guān)系。兩個世界,毫無交集。
他們聽前面的沒什么興趣,倒是最后入團的事聽著聽著都先后笑了,都是受過教導(dǎo)主任點評批評的人,感觸太深了。
路晨始終緘默著,拖過一把椅子,倚靠著坐。沒喝酒,鮮少跟聊,聽兩句就撈了手機過來看兩眼,時不時走出去,沒多會兒,炒了新菜進來。大冬天的,雖然東面的角落里有一長排銀色的暖氣管子,可也架不住屋子過于高敞,歸曉吃到一半也冷得沒敢脫羽絨服。
路晨穿著單薄的一身棉質(zhì)高中校服,在一堆裹著軍大衣和羽絨服的人中,更是高瘦。
這一喝就是十點多。
眾人要散了,孟小杉看海東醉得不輕,給海東親爹打了個電話,讓家里人來接他,自己也火急火燎跟著走了。呼啦就散了火,滿屋子剩下他們兩個。
路晨挽了袖口,抄了幾個空瓶子,丟去門外墻邊的竹筐:“坐會兒,我送你回去?!?
歸曉點頭,坐在沙發(fā)上。
看他收拾了會兒,覺得不對,自己也是吃飯的人,也該跟著收拾收拾?可沒干過活的她,又不知從哪兒下手。
路晨倒挺手快,撈了剩下的瓶子,一并又端了倆盤子出去。
她向門外望了眼,從沙發(fā)上起身跟上,幫幫手。突然,有盤子摔碎的聲響。
門被重重撞開,歸曉失聲尖叫,摔著跌到地上。懵了。眼前路晨肩抵在門上,利落掛上兩層鎖,余光看到歸曉后,探手就將她拽起來。
反手,推她到身后。
“滾出來!”聽著是中年男音,語音渾濁,醉意濃重。
歸曉身前是他,背后是墻,胸口劇烈起伏著,控制不住害怕。
路晨話音比外頭大風(fēng)還冷:“屋里有人。”
哐地巨響。
歸曉眼瞅著黑色門栓都被震得凸起來,越發(fā)恐慌,心一驚一跳地害怕。
哐地又是一聲巨響,門上兩米高處的玻璃都震得顫。
路晨被逼急了,一拳反砸到門框上:“靠!真有人!我媳婦兒沒穿衣服!”
……
歸曉耳邊嗡地震著這話……傻了。
外邊雖然罵罵咧咧,但顯然因為這話收斂了不少,嘲著說小子學(xué)出息了,還找小媳婦兒了。緊接著又踹了幾腳門,倒是不用全力了,可還是借著酒勁帶著氣。
很快有第三、第四個男人的聲音趕上來,是修車工。大伙拉勸著,把門外的人拽走了。歸曉還懵著,哐地重響,門被什么東西砸中:“還上學(xué)呢!別他媽給老子整出人命!”
歸曉又是一哆嗦。
“路晨,我們送你爸先回家啊,你今晚還是在廠里睡!”
路晨肩抵在木門上,吁出一口綿長的悶氣,右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去捏自己的鼻梁,強行冷靜:“謝了,劉叔?!?
“沒事兒!你等會兒啊,別急著出來!”
……
他手臂上是新添的淤青印子,剛被扳手砸得,抽著疼?;仡^看歸曉,她還驚得沒全醒過神來,小拳頭攥著去掐掌心,指甲蓋泛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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