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后扭頭,人全退到了門外。
“……”
“姜人,你,你看你的,看完了告訴我們就行?!蓖跣≥頋M臉的驚惶,“我們,我們就不看了?!?
陳西雙的表情跟她如出一轍。
劉順跟張廣榮站在兩個小的旁邊,沒坑聲。
人怎么這么少?陳仰一留意才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三個人不在,少了王寬友跟徐定義,錢秦。
他們?nèi)巳ツ牧耍?
陳仰讓自己收收思緒,眼下還是在尸體上找信息要緊,他們的去向晚點再問。
屋里只剩下三人一尸。小襄起身過去:“哪邊不是她?”
小襄沒怎么關(guān)注別人的長相。
陳仰伸手指了指,斟酌道:“我覺得是這邊。”
如果是兩張臉各一半的平面圖,視覺上的干擾會很小。
可這不是平面圖,是長在了臉上,皮包著骨。
況且兩只眼睛的眼型很像,并不是一個大,一個小那樣一眼就看出來的差異。
陳仰是真的沒想到這上面去。
本來人的臉左右兩邊就不一樣,一邊圓點一邊瘦點之類的,都是些很細微的,肉眼不太好分辨的區(qū)別。
陳仰用眼神詢問搭檔,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朝簡:“違和感?!?
陳仰讓他過來幫著看看,對方?jīng)]動,一副走累了的架勢。
單腳走是累,這里的地坑坑洼洼的,還硌鞋底,陳仰搬了個椅子到尸體旁邊,再把人拉過去坐好。
目睹這一幕的眾人:“……”
陳仰不管他們的視線,他問朝簡,笪燕的哪邊臉不對。
朝簡指的跟他是同一邊。
右臉。
小襄聽了兩人的答案沒反駁,她投入的觀察笪燕,視線落在對方右眼瞼下的痣上面。
“痣很漂亮,女生的臉?!毙∠逑露ㄕ?。
陳仰跟她對視,他們的眼里都寫了個名字。
姜苗。
“不是,我有個疑問,這怎么就能確定是女生了?”
陳西雙不知何時進來的,他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伸頭:“男孩子眼睛下面不能長漂亮的痣嗎?”
“我就有啊?!彼c點自己的淚痣。
小襄看陳西雙的淚痣,又去看尸體眼瞼的痣,她沒有動搖,冷靜的拋出其他證據(jù):“這半邊臉比笪燕自己的那一半都要細致。”
“男生女相嘛?!标愇麟p再次搬出自己,“像我?!?
小襄這回被堵住了。
這個男生確實比她們女的都要柔美,眼神也濕濕的,好像渾身上下隨便一掐都能掐出水來。
陳仰瞥了瞥嬌嫩的小美人:“那你是說,這半邊臉是……”
“別!不要,不要說出來!”陳西雙心里怵那個名字,多念幾遍都感覺陰森森的,“我是覺得這樣太草率了,還是要再找點線索確認是男是女?!?
“有人會畫畫嗎?要是會的話,就能根據(jù)這半邊臉把另外半邊也補上?!?
屋里屋外寂靜無聲,沒有人。
陳仰的眼前飄過一個留著厚劉海的乖乖仔,如果文青在這,肯定會笑嘻嘻的舉手“我來我來”。
畫家在也行,他是職業(yè)型的,哎。
陳仰把不屬于笪燕的那一半臉拍下來,湊到搭檔那說:“你覺得是男的,還是女的?”
朝簡:“男的?!?
陳仰聽著他的答案再去看照片,這半個臉的線條真的很柔軟:“感覺?”
“嗯?!?
陳仰信他的感覺,其他人未必。
說到底還是證據(jù)不足。
除非姜人的鬼魂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陳仰打了個冷顫。
李平是姜人殺的,笪燕也是,誰觸犯他的禁忌就會死。
關(guān)于李平的死,陳仰已經(jīng)知道原因了,那笪燕呢,她做了什么讓姜人不高興……
“啊——”
王小蓓突然驚天動地的尖叫了一聲。
“沒了!”她瞪著笪燕的位置,嘴唇顫抖著說,“尸體沒了!”
陳仰沒被死尸嚇到,被她這一下給驚出了冷汗,手機都掉到了朝簡身上,他下意識去抓,手就被拍了。
“啪”地一聲脆響。
陳仰很無辜的揉揉手背:“干嘛打我?!?
“閉嘴?!背唽⑹謾C丟給他。
陳仰把手機塞衣服兜里,根本沒注意到剛才手機掉在搭檔很尷尬的部位上面。
門里門外都有注意到的,也都默契的沒提醒。
“姜苗!”陳西雙打破微妙的氣氛,板著小臉批評王小蓓,“昨晚就經(jīng)歷過的事了,你怎么還一驚一乍,我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
王小蓓無語凝噎,尸體在眼前消失的場景,也就在電影里看才不怕。
“九點了。”門外的劉順忽然說。
張廣榮在看手表。
王小蓓說:“村長沒來,今晚不會有拜祖了吧?!?
陳西雙堅持自己的想法:“不一定的,還是要再看看,明天擺攤之前都有可能。”
張廣榮轉(zhuǎn)身回屋了,腳步有點不穩(wěn)。
劉順仰頭望月,唉聲嘆氣的搖了搖頭:“既來之,則安之?!?
丟下六個大字就也回了隔壁。
陳仰著急的想做點什么卻想不出來,姜大的壓力很大,他們派出一人抽竹簽的時候,抽中的貨物有可能就是自己賣掉的,幾率占五成。
等于說,自己給自己磨了刀架在脖子上面。
而他們這些姜人姜苗,參與不了拜祖,生死也是對半分。
現(xiàn)在的局勢對他們來說,還是太被動了。
最好是想個什么辦法阻止拜祖。
陳仰問屋里的王小蓓三人,王寬友跟徐定義去了哪里。
“找姜大去了?!标愇麟p秒答。
陳仰抓了抓額頭,那只會是李平。
“什么時候去的?”
陳西雙說:“你們走后不久?!?
“估計還要一會才能回來,手機沒信號就是不好,不然打個電話多方便?!?
陳仰知道徐定義是怕李平死了,下一個輪到自己,就很想趕快確定對方是死是活,王寬友是想調(diào)查線索。
“還有個呢?”
“不曉得,他一個人,孤僻的獨行俠?!标愇麟p這么形容錢秦,他不喜歡冷峻的學(xué)霸型男孩子,會讓他想起去年被高考支配的恐懼,以及初戀男神劈叉校花的罪行。
陳仰該問的都問了,他叫上朝簡:“再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朝簡:“腳疼。”
“那回屋歇會。”陳仰問另外三人,“你們呢,打算怎么辦?”
王小蓓祈求的說:“我想跟你們一起?!?
陳西雙緊跟其后,電燈泡不差他一個:“還有我?!?
小襄沒出聲,顯然也是那個意思。
陳仰點點頭:“行吧,我感覺今天還是會拜祖,所以我打算去祠堂潛伏,到時候大家一起去?!?
“……”
朝簡這次進任務(wù)世界穿的鞋不適合走土路。
陳仰給他打了盆洗腳水。
朝簡不想泡腳,鞋襪都換不了,泡了還是要穿臟的。
“泡吧,我有襪子?!标愌鲎兡g(shù)的拿出兩雙。
朝簡:“哪來的?”
“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陳仰說,“我上午不是去祠堂了嗎,這是我在路邊的竹林里撿的?!?
朝簡:“……”
他繃著臉往后仰頭,拐杖揮向襪子:“拿走?!?
陳仰躲開拐杖:“開玩笑的,是我在路上找村里人借的,我給他把墻邊的籬笆修了修。”
“襪子雖然不是新的,但有樟腦丸的味道,在櫥子里放了挺長時間了,還行,能湊合?!彼哑渲幸浑p黑色的給了朝簡,“泡腳吧,泡完換這個?!?
炕上的兩個老的,椅子上的三個小的,五人齊刷刷的目瞪口呆。
“姜大死了。”陳仰倒水喝。
大家頓時抽離出看戲的身份,臉色劇變。
那現(xiàn)在就是說,項甜甜,笪燕,李平三個人劃掉,還剩二十二個人。
1500除以22,人均68塊多。
“別算了,村里的十二人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我們還不知道,要明天出攤才能確定人數(shù)?!标愌龃荡蹈鬃永餄L燙的開水。
屋里的氛圍很壓抑。
王小蓓捂嘴嗚咽,小襄面壁沉思,陳西雙還在按手機上的計算器。
兩個姜大在炕頭吞云吐霧。
這個任務(wù)不是說只要總數(shù)達到1500,賺很多的就多點,賺很少的就少點,加在一起夠那個數(shù)就行。
而是要看收攤的時候剩幾個人,1500平攤到每個人頭上是多少。
必須超過人均額的那條線。
這個規(guī)則就是不允許有誰偷懶,沾別人的光。
說白了,很容易全軍覆沒。
第三天的收攤時間已經(jīng)給了,明天下午六點,會是生死一搏。
盆里的水聲攪開了屋里凍結(jié)的氣流。
眾人陸續(xù)從自己的世界里出來,視線再次凝聚到泡腳的貴族相美少年身上。
本來他們沒想過泡腳,這么看別人泡,那心思就管不住的跑了出來。
朝簡皺了下眉頭,那幾道視線就移開了。
陳仰把水往外面一潑,他見陳西雙一個勁的對自己使眼色就過去點:“怎么?”
“你讓他自己倒嘛?!?
陳仰失笑:“就一條腿能走,怎么倒?”
“……好吧?!标愇麟p嘟嘴,“那他腿好了,會給你倒洗腳水嗎?”
陳仰莫名其妙:“我手腳都是好的,為什么要他給我倒?”
“……”
陳仰催促搭檔速度點,今晚還有得忙,他想起陳西雙的話,一時興起的小聲問:“你會不會給我倒洗腳水?”
“無所謂?!背喌皖^系鞋帶。
陳仰對這個答案還是比較滿意的,盡管他并不需要對方那么做。
朝簡夠到拐杖起身的時候,運動上衣的口袋里掉出來了什么。
大家聽到聲音都條件反射的看過去。
是兩顆金絲猴糖。
朝簡旁若無人的撿起來,塞回口袋里,出了門沒多久,其中一顆就去了陳仰那。
劉順跟張廣榮留在屋里,村長隨時都會過來,他們走不了。
陳仰一行五人先順著亮光去了集市。
九點多了,集市依舊鬧哄哄的,夜市的風(fēng)貌隨處可見。
陳仰聞著爆米花的香味看小孩舔糖人,這里像是分成了三個世界,集市是一個,老集村是一個,他們是另一個。
明明劃著深刻的分割線,卻硬生生的拼在了一起。
陳仰一路走一路打聽,沒有誰說自己見過王寬友跟徐定義。
錢秦的相貌沒他們有特點,更是問不出結(jié)果。
“會不會他們也……”王小蓓快哭了。
“不會的!”陳西雙說,“別遐想,出事的都是觸犯了禁忌的?!?
“那笪……姜苗呢?”
“她一定也觸犯了禁忌,只是我們還不知道?!标愇麟p可憐兮兮的強迫自己保持樂觀的態(tài)度,“總之不是沒回來就都出事了,凡事都講因果……嚶嚶嚶好了嘛你不要說話了。”
王小蓓看陳西雙也要哭了,兩人眼淚汪汪的你看我我看你,相對無。
陳仰記得王寬友的攤位離笪燕最近。
笪燕擺攤的時候是什么情況,他們這些人里面,沒有誰比王寬友更了解。
王寬友也許能提供笪燕觸犯禁忌的線索。
陳仰的心情有些沉重,王寬友是老人,第二次做任務(wù)了,遇到困境不會完全束手無策。
希望他能活著。
“這個樣子要不要啦?”
一攤販拿著一塊布料對著要走的村婦喊:“要就給你便宜點,這大晚上的,咱也聊半天了,大妹子你說是不?!?
那村婦也是個好脾氣的:“行,那你便宜點?!?
“做鞋用的,”陳西雙見老陳家的帥哥往那邊打量就說,“我奶奶以前會給我做棉布鞋,就用那種老布料,先拿面糊糊粘好幾層,曬得硬邦邦的,再對著鞋號的樣板剪……布鞋穿著沒味道,可舒服了。”
陳仰走了兩步不由得回頭:“姜人,你喜歡哪種顏色?”
“我嗎?”陳西雙像個女孩子一樣跑過去,指著告訴陳仰,“這個,不不不,這個,哎呀,都喜歡?!?
他猶豫了好一會,拿起其中一塊說:“最喜歡的話,還是這個顏色好了。”
陳仰把陳西雙選的那塊布拍下來。
“怎么啦?”陳西雙不明所以。
陳仰看了看陳西雙被燈籠的光暈籠罩的眉眼,想到姜人的那半張臉,心想把另外一半湊齊,那會是跟陳西雙差不多的嬌柔。
或許有著雌雄難辨長相的兩個人,心里某些地方是相似的。
哪怕來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年代。
陳仰把照片保存起來,想想干脆設(shè)置成屏保,說不定明天的關(guān)鍵時候,他們可以用這塊布討好那只厲鬼。
小襄走在隊伍最后,她舉著手機,一會看集市的照片,一會看集市,不知道在比對著什么。
“等等!”
小襄忽地叫住大家,轉(zhuǎn)過手機說:“是他嗎?”
手機上是張照片,男性,穿一身邋里邋遢的衣褲,個子很矮,身材肥胖,中分頭又油又塌,卻有一張能用所有美好詞語去形容的臉。
配他極其的不和諧。
就像是……嫁接上去的。
“眼瞼下也有顆痣,位置是一樣的?!标愌霭炎约旱氖謾C舉到小襄的手機旁邊,讓兩張照片并排。
小襄篤定道:“是一個人。”
“原來兩半臉在一起的他長這樣啊?!标愇麟p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臉跟其他配件太不相融了吧?!?
不對啊,姜人不是早就死了嗎?怎么還讓小襄拍到了?
小襄說:“這是我在來的那天拍的,照片拍了很多,風(fēng)景人物的都有,我一時沒想起來?!?
話音落下她又補充:“人是活著的,不是鬼魂?!?
陳西雙的腦子暈了,他決定不搗亂的安靜待著,等大佬的分析。
“是不是同一個?”陳仰問搭檔。
朝簡:“是?!?
陳仰望著照片里的人跟臉若有所思。
旁邊的王小蓓指著小襄手機上的照片,發(fā)出遲疑的聲音:“這個人……”
“怎么?”
“我,我好像在我手機里也見到過?!?
“你也拍他了?”
“不是,不是同一張,”王小蓓慌里慌張的摸手機,嘴里語無倫次,“我找給你們看,不是一個人,臉是一樣的,雙胞胎嗎?怎么會這樣……”
不知腦補了什么,王小蓓手機都拿不穩(wěn)了,半天都沒解鎖。
最后還是陳西雙捉住她抖動的爪子,幫她劃的屏幕。
王小蓓找到照片就把手機扔了出去,尖叫著躲到小襄身邊,用力抱住她胳膊。
陳仰及時接住王小蓓的手機,看到照片的時候他也差點沒忍住的把手機丟掉。
還真的是一樣的臉。
一模一樣。
雙胞胎都做不到,猶如復(fù)制。
王小蓓拍的照片里也是個男性,比小襄手機上的年輕很多。
他們的頭型不同,身體骨骼等部位全都不一樣。
這是兩個人。
但他們長著一樣的臉。
他們都是姜人。
兩個姜人。
“你們都記得照片是在哪拍的吧。”陳仰把手機按掉還給王小蓓。
“去找他們,現(xiàn)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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