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人飲茶，一人獨坐，背影稍有些佝僂，卻仍透著一種文雅風(fēng)骨。

戚寸心進門時，正瞧見他一手『摸』著茶碗，好像在發(fā)呆。

或聽見腳步，他回過神，轉(zhuǎn)頭瞧見戚寸心，便要站起身來，但卻反應(yīng)很快，快步走過先朝他行禮。

裴寄清倒是愣了一下，又見這小姑娘有些局促抬起頭，朝他笑了一下，喚了，“舅舅?！?

“好?！迸峒那宀挥梢残Γò椎暮氁活澮活澋?，他又將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即點點頭，道，“戚家的女兒，是不一般?！?

兩人在飯桌前坐下，便有婢女適時遞上來一杯茶，戚寸心只喝了一口，卻遲遲不好意思拿起筷子。

“繁青是我最小的妹妹柔康的兒子，我和柔康差了二十歲，所以我雖是他舅舅，著卻像他祖父那輩的?！?

裴寄清或見小姑娘不肯動筷，他便執(zhí)起筷子夾了菜吃，又同。

戚寸心見他動了筷，便也跟著拿起筷子，或是想起些什么，便問，“舅舅喚他作繁青，那‘緲’這個字，又是誰取的？”

“是他師父，一個年紀(jì)比我還大的糟老頭子?！迸峒那迤鸫巳耍阌行┎淮笸纯?，“他啊，惹人厭?！?

乍聽裴寄清這么，戚寸心覺得自己不好再問，只能默默吃菜。

“你姑母的事兒，生前沒告訴你吧？”裴寄清卻忽然提起戚明貞。

戚寸心頓了一下，隨即點頭，“嗯?！?

“當(dāng)初我受昌宗皇帝的皇命，創(chuàng)立滌神鄉(xiāng)，乃是取自‘滌『蕩』神州萬里鄉(xiāng)’之意，入滌神鄉(xiāng)之人，都稱歸鄉(xiāng)人，他們終要歸北魏，于明暗之間助我大黎奪回當(dāng)年丟失的半壁江山?！?

裴寄清老雖老，但一雙眼睛卻神光明亮，“你姑母入滌神鄉(xiāng)，是為你祖父和父親翻案，也是為我大黎社稷，在北魏這么些年，只為一把鑰匙，忍得，也得，國士之名，擔(dān)得起?！?

戚寸心聽了他這番，腦海里不自禁又浮出姑母那一張嚴(yán)肅的面容，隔了會兒，輕，“我以為傲，也以我祖父和父親為傲。”

兩人正著，卻聽外頭傳來一陣腳步。

戚寸心才一抬眼，便見謝緲正邁上階梯，走入門內(nèi)。

他的臉『色』不算好，似乎有點不興，待他一撩衣擺到身邊坐下，戚寸心便小問他，“你怎么了？”

謝緲搖頭，朝『露』出笑容，或見桌上有一道喜歡的菜，便在婢女端來茶碗與碗筷時，夾了一筷子給，“娘子，你吃。”

裴寄清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謝緲也不理他，只顧一筷子又一筷子將戚寸心面前的碗堆成小山。

好像這是他此刻唯一有興致的事。

“緲緲……”戚寸心小心了一眼裴寄清，又伸手拉謝緲的衣袖，又小問，“你怎么不理舅舅？”

謝緲?biāo)坪跞杂行┎磺樵?，但好歹是了裴寄清一眼，隨即他湊到戚寸心的耳邊，音卻并沒刻意壓低：“因為他做壞事了?！?

做什么壞事了？

戚寸心聽得一頭霧水。

裴寄清卻笑了，喝了碗茶就起身，“寸心啊，我老人家吃得，既然繁青來了，你們就一塊兒吃吧。”

罷，他才背著手往前走了步，便又回過頭來瞧那還在往戚寸心碗里堆小山的年，“繁青，吃完來書房手談一局吧?！?

年仍不理他，他也不惱，只是搖搖頭，轉(zhuǎn)過身。

“你不要再堆了……我吃不下了?！?

“可你昨晚你想吃肉的?！蹦暾J(rèn)真。

“那這也太多了吧……”

小姑娘的音有點苦惱。

裴寄清邁出門檻時還聽到了他們的音，他走到旁邊的木廊上，卻又停下來望庭內(nèi)油綠的松枝。

他滿面的笑意變得有些沉，忽然想起多年前站在那松枝旁，也曾這樣年輕天真過的小妹。

只是后來嫁了個不愛的人，

又生了個好像天生不會愛人的孩子。

但如今這個孩子，好像也未必學(xué)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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