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之死-06
劉瀾冷靜的表現(xiàn)讓江平策很是疑惑——死者是她丈夫,她連一丁點難過都不屑于偽裝,自始至終,她的表情都像是在幫助一位陌生人辦手續(xù)。
她心理素質(zhì)肯定極好,一般人面對丈夫的死亡根本做不到如此鎮(zhèn)定。感情好的夫妻崩潰大哭很正常;感情破裂的,要么裝一下難過,要么掩飾不住喜悅。
但她就是一臉平靜,看著冰柜里推出來的死人,如同看著地上一只螞蟻。
林隊把劉瀾單獨叫去審訊室,問了她一些問題:“你跟周子揚結(jié)婚8年了吧?還有一個7歲的兒子,他死了,你一點都不傷心嗎?”
劉瀾面色冷淡:“我為什么要傷心?我們之間的感情早就不在了,分居一年多,我看著他只覺得陌生。”
江平策道:“分局之前簽過《離婚協(xié)議書》嗎?”
劉瀾抬起頭看向江平策,淡淡道:“離婚協(xié)議書,我沒見過。我們還沒正式談起離婚的事情,因為兒子剛上小學,學校組織活動的時候需要父母參與,我倆偶爾還得扮演恩愛夫妻。我們打算等兒子長大一點,適應(yīng)了新學校的環(huán)境之后,再離婚。”
父母雙方為了孩子考慮,推遲離婚也算情有可原。但劉瀾真的沒見過那份讓她“凈身出戶”的協(xié)議書嗎?沒離婚先分居,她就不怕她這位律師老公轉(zhuǎn)移婚后財產(chǎn)?
林隊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鋼筆,道:“昨天晚上10點到12點,你在哪里?”
劉瀾道:“昨晚我在家給兒子輔導功課,兒子睡下之后我回房看了會兒電視,十二點半才睡。我一直沒有離開過金座小區(qū),你們可以去物業(yè)查小區(qū)的監(jiān)控?!?
從協(xié)議書來看,周子揚買下了金座a棟1單元33樓的33-01、33-02、33-03三套房子,江平策問道:“你住在金座佳苑哪一套房?”
劉瀾道:“3301、3302中間的隔墻被打通,裝修成了一個大套,我跟兒子目前住這里;3303是兩室一廳的套間,以前他父母過來的時候住過,周子揚目前住在這兒。兒子問起的時候,他就解釋說工作忙,需要加班,擔心影響我們休息。”
也就是說,兩人名義上分居,其實住在同一棟樓、同一層的不同房間,表面上也裝作夫妻和睦的樣子,不讓兒子產(chǎn)生懷疑。
江平策和林隊對視一眼,后者繼續(xù)問道:“最近周子揚有沒有什么異常?你知不知道,他曾經(jīng)經(jīng)手的官司,是不是得罪過什么人?”
劉瀾自嘲地笑了笑:“我跟他分居很久,他雖然偶爾回我那里陪兒子吃飯,但吃過飯后就會去他自己的房間。他最近在做什么,得罪過誰,我并不知情?!?
林隊道:“你跟他分居的原因,是因為他出軌嗎?”
劉瀾點頭:“是的。女人的直覺比較敏銳,去年有一段時間,他身上頻繁出現(xiàn)陌生的香水味,我覺得不對勁,有一次周末,他穿著運動服說要去健身,我偷偷跟蹤他,看見他跟一個留著卷發(fā)的女人在星河大廈的辦公室約會?!?
卷發(fā)女人,自然是39樓的設(shè)計師陳月琴。
劉瀾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低下頭說:“我當時很難過,但我不想捉奸在床讓自己那么狼狽?;厝ブ?,我仔細想了想,既然他已經(jīng)不再對我忠誠,我就算勉強挽回了他,他過幾年遇到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還是會出軌。不如放自己自由?!?
江平策道:“于是你主動提出了分居?”
“我將當時拍下的親熱視頻給他看,他跪在我面前求原諒,還說會立刻跟陳月琴斷絕來往。但我態(tài)度堅決,當晚就搬了出來?!彼p蔑地扯了扯嘴角,道:“事實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他一邊求我原諒,一邊繼續(xù)跟陳月琴打得火熱?!?
江平策:“……”
偷腥的男人,讓他老老實實回歸家庭那是癡心妄想。劉瀾處理這件事時無疑是果斷并且明智的。然而,這么聰明冷靜的女人,難道沒發(fā)現(xiàn),兩人擁有的所有房產(chǎn)都是周子揚在婚前買的嗎?一旦離婚,在財產(chǎn)分配上她會陷入極大的不利。
難道她對財產(chǎn)漠不關(guān)心?還是說,她有別的算計?
林隊問道:“老公出軌,你就不恨他嗎?”
劉瀾目光坦率:“當然恨,恨不得他馬上死掉。但那又怎樣?犯錯的是他,又不是我,我沒必要為他的錯誤耽誤自己的人生。就算他再對不起我,我也不可能殺了他,讓我兒子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
林隊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似乎想從她的表情分析她證詞的真假。
劉瀾卻神色鎮(zhèn)定,絲毫都沒有心虛的表現(xiàn)。
片刻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將自己的手機打開,遞向江平策:“對了,昨天晚上十一點半左右,周子揚突然給我打電話,我錄了音?!?
聽到這個關(guān)鍵,江平策立刻坐直身體,從她手中接過手機。
手機的通話記錄中,昨晚2330果然有一通來自周子揚的電話,通話時間在3分鐘左右,江平策按下播放鍵,只聽電話那邊,一個男人醉醺醺地說:“阿瀾,我對不起你……如果我說,我后悔了,我想回家,我想跟你和兒子在一起……你、你怎么看?”
劉瀾冷道:“你是喝醉了吧?”
周子揚的聲音確實有些醉,聽著像在哭又像是在笑,嘴里嘟囔了片刻,他才道:“我跟陳月琴只是玩玩而已,我從沒想過娶她……你懂的吧?男人,有時候會身不由己……那種風流的女人,是不適合娶進家門的……”
他確實喝了酒,說到后面有些語無倫次。
劉瀾沉默片刻,才忍無可忍地說:“周子揚,你讓我覺得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