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忙叨人的文具樹,還是禮拜天來吧,他拿著專一到底的鐵板挺好。
“竹子,走。”耳邊傳來施方澤的催促。
可他們才剛轉(zhuǎn)身,腳下就兜起一張大網(wǎng),直接將他們困住,提到半空。
網(wǎng)兜的上方根本沒有懸掛點,這種不科學的東西只能是又一個文具樹。
鄭落竹無語,這種遠程操控文具樹偷襲是最令人煩躁的。
“刺啦——”
施方澤手里不知何時已經(jīng)有了一把鋒利匕首,在被網(wǎng)兜兜到半空的同一時間,他便將刀尖插入網(wǎng)眼,向下一劃到底。
鄭落竹驚訝于他身手的敏捷。
三人順勢從劃口脫離網(wǎng)兜,重新落地,鄭落竹突然本能地感覺到殺意。
“小心!”他疾呼出聲,同時重新召出[鐵板一圈],牢牢將三人四周護住。
就在鐵板圍攏的一剎那,利刃和金屬的碰撞聲響起,尖銳刺耳。
“當——”
就在三人左側(cè)鐵板外。
攻擊落空,鐵板外響起咬牙切齒的罵聲:“背叛者!懦夫!你以為躲在里面就行了?”
施方澤不以為意,連禮拜天都沒什么情緒波動,顯然見怪不怪。
鄭落竹卻不行。
他在關(guān)嵐那里聽到施方澤被現(xiàn)在的探索者組員當成背叛者時,就挺來氣了,現(xiàn)在親身經(jīng)歷,更是控制不住。
“你他媽罵誰呢!探索者是傳銷啊,進了就不能退?我們愛進進,愛退退,我他媽還想跑來跑去呢,關(guān)你屁事——”
施方澤本來不愿戀戰(zhàn),想讓禮拜天弄個文具樹直接撤的,可現(xiàn)在,忽然有點舍不得了。
看著全心維護自己的鄭落竹,施方澤嘴角根本壓不住。
禮拜天都醞釀好下一位復制目標了,瞥見老大一臉幸福,得,再等等吧。
突如其來的混戰(zhàn),迅速清空了街面,往來路人早躲起來了。都是在這片混日子的自由者,誰也不愿意沾染麻煩。
黃沙狂風也停了,網(wǎng)兜也沒再來,空氣靜得出奇。
靜到鐵板外的劇烈呼吸,都一清二楚。
“叛徒都該去死?!?
每個字都咬得極重,是真的憤怒,真的仇恨,雖然源頭很荒誕。
鄭落竹不明白,且不說施方澤脫離探索者已經(jīng)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個時候外面這位在不在關(guān)卡世界里就很難講,就算在,就算施方澤的離開,讓他們這些追隨的人失望了,真的至于到這樣不殺不解恨的地步嗎?
還是說,只要違背一點探索者們所謂的“信仰”,就要立刻被打入萬劫不復?
鄭落竹忽然想起了郁飛。
310集結(jié)區(qū)里,郁飛邀請自家隊長加入探索者時,鄭落竹并不在場,只從后來唐凜的轉(zhuǎn)述中,得知郁飛有些偏執(zhí)了,對于唐凜的拒絕,郁飛表現(xiàn)出了極度的憤慨,認為他自私,只顧著自己和vip伙伴的安全,心中沒有“大義”。
當時聽完,鄭落竹只覺得魔幻,認定是李展的死,刺激到了郁飛,才讓他走入歧途。
但是現(xiàn)在,他終于理解了自家隊長口中的“偏執(zhí)”,也理解了關(guān)嵐談到施方澤和探索者決裂時,提到的“狂熱”。
這樣的狂熱分子令人不寒而栗,但鄭落竹一想到狂熱分子不止一個,而是整個探索者都如此,又忽然很沉重。
“竹子,收鐵板,準備撤?!笔┓綕傻吐暤?。
鄭落竹一怔,回過神,不知道施方澤要怎么撤,卻本能信任,果斷收了鐵板。
鐵板消失,鄭落竹忽然感覺身體騰空,頃刻就被一陣風卷到了極高的空中,一同卷起的還有施方澤,和再次變身的禮拜天。
這次禮拜天復制的目標,還是個陌生人,但能力卻讓鄭落竹有一種熟悉感,分明就是對對碰的[一路順風]嘛!
下面的探索者不甘心地抬起頭。
不是一個,是三個,身處高空的鄭落竹,此刻可以俯瞰整條街。
三個人身形各異,五官樣貌也截然不同。
可他們都有同樣一雙眼睛。黑沉沉的,仿佛深淵,也想將映入那里的每一個人,都拖進去。
把他們變成這樣的是那些別有用心的探索者高層,但更是這個關(guān)卡世界。
鄭落竹第一次真正聽見內(nèi)心的鼓動,毀掉這里,帶所有人回家。
他還記得剛進后十關(guān),在下沉電梯里的郁飛,那是個會對著李展笑的大男孩。
他想讓那樣的郁飛,和每一個在關(guān)卡里失去自己的人,回來。
幾秒時間,施方澤、鄭落竹、禮拜天就被[一路順風]送出了好幾條街,待文具失效,三人落地,早脫離了探索者的偷襲范圍。
禮拜天沒有松懈,繼續(xù)“換皮”,又給他們提了提速,最終讓三人在十分鐘內(nèi),就穿越自由者區(qū),進入中小型組織區(qū),抵達新的藏身地。
還是一幢存在感很低的房子,上下三層,夾在一片長得差不多的聯(lián)排房屋里。
大吉開門看到鄭落竹,沒覺得意外,倒是看見他一臉沉重,和禮拜天明顯體力消耗的氣喘吁吁,有點意外:“探索者?”
“嗯,”禮拜天等老大和鄭落竹進門,才最后一個進,“三個,不過實力都不怎么樣,瘋勁兒倒是一個比一個足?!?
施方澤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下來,看鄭落竹仍站著,便問:“還在生我的氣?”
鄭落竹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來:“還生什么啊,我就是想,情緒也得接得上啊?!?
剛經(jīng)過一場亂,前面興師問罪那股子勁兒,早不知道飄哪兒去了。
施方澤沒再說什么,但一聲輕輕嘆息,被鄭落竹聽見了。
鄭落竹挑眉:“怎么的,我不生氣了,你還挺遺憾?”
不料施方澤居然真點了頭:“因為我還沒解釋完。”
鄭落竹沒好氣看他:“要還是故意隱瞞我好讓我來找你算賬這種,你就自己留著吧,免得我……”
他想說“免得我想給你一鐵板”,但這話到了嘴邊實在出不來,從小到大,他都是護著施方澤的那個,連別人動施方澤一下,他都能去跟人拼命,他自己怎么可能主動去傷害施方澤呢,哪怕是嘴上嚇唬嚇唬,都有點舍不得。
不過話說回來,鄭落竹后知后覺,施方澤在巷子里捂他嘴的時候,好像也有點力氣的嘛,難道是在關(guān)卡里身體素質(zhì)提升了?
鄭落竹走神得大大方方,施方澤也看得明明白白,所以他耐心地等,直到鄭落竹把焦距重新對到他身上了,才慢悠悠道:“不全是?!?
鄭落竹眼神回來了,思緒還沒全收攏,一時跟不上:“不全是什么?”
“隱瞞探索者的事,不全是故意想讓你過來找我,”施方澤斂下眼睛,淡淡道,“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件事我處理得太失敗,其實也真的不想讓你知道。”
這個理由比先前那個可愛太多了。
而且完全就像施方澤這種學霸會有的煩惱。
鄭落竹瞬間心軟:“你是不是學習學傻了,非得考滿分才叫優(yōu)秀,你已經(jīng)很厲害了好嗎!一己之力,成立探索者,發(fā)現(xiàn)苗頭不對,果斷處理,差一點就力挽狂瀾,最后失敗也是有人從中作梗,換我連第一環(huán)都未必能完成?!?
給完正面肯定,鄭落竹忽然又很欣慰和感慨:“阿澤,你以前一委屈就哭,一遇見事兒就怕,你上大學的時候我還特擔心,沒我在身邊你怎么辦。但是現(xiàn)在,你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小屁孩了。”
施方澤搖頭:“沒有變化,以前我被不良少年堵,現(xiàn)在被探索者堵?!?
鄭落竹樂了,將人攬過來一把揉亂了對方頭發(fā):“放心,以前我護著你,現(xiàn)在我也護著你!”
施方澤任由鄭落竹攬著,揉著,乖得像個文靜的好學生。
全程站在門口,竭力降低自我存在感的大吉和禮拜天:“……”
真該叫兄弟們都回來看看,老大是怎么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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