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忌在司馬昂的面前走來走去,越來越煩躁,最后突然在司馬昂的面前停了下來,一雙老眼里熠熠生輝,他注視著那個年輕卻讓人捉摸不透的王爺,壓低了聲音,“王爺帶來了一萬人,可是我急需的糧草和藥材卻全沒帶來。這里的糧草本來就撐不過一個月,現(xiàn)在又憑空多了一萬人,王爺,這是誰的主意,到底是要絕我,還是要置王爺于死地?”
司馬昂的眼神一變,幾乎是怔住了,作為一個老將,澹臺忌太過直接了,司馬昂是慣于跟頗有城府的人相處的,可是這個素有威名的老將竟然會直接說出這樣一句話。
“哼?!卞E_忌抬起頭,挺起了胸膛,花白的胡子垂到胸前,老人的眼睛里閃著古怪的桀驁不馴,仿佛他衰老的只是外形,司馬昂看著澹臺忌。甚至覺得自己依稀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個無所顧忌地青年將軍。澹臺忌接著說道,“我不管是誰的意圖,可我澹臺忌是不在乎的。我也老了,活不了幾年,我只要守住我這關(guān),不叫蠻子屠戮我中原——這是我澹臺忌的責(zé)任所在;王爺?shù)哪昙o(jì)還小,只要保住自己的安全就是了。不要在我的銅羊關(guān)里出事,毀了我澹臺忌地一世英名?!?
司馬昂的手指攥緊了椅子扶手。止不住想要說幾句尖刻地話回敬,澹臺忌的意思就是——他不過就是個京城無用的公子哥兒,只要能顧好自己就已經(jīng)不錯了,他澹臺忌是英雄了得的人物,不會受誰的支使下手殺他,他自己也應(yīng)該放明白點,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要給這座城關(guān)找麻煩。
司馬昂一陣憤怒,可最后卻又忍住了,他沒什么可說的,他確乎有可能斷送掉這個城關(guān),原不怪澹臺忌有這樣地話。
澹臺忌瞇起眼睛,老貓一樣地觀察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王爺,有一瞬間這個王爺?shù)拿嫔兞?,像是一般受到了侮辱的年輕人一樣??墒撬吹侥桥瓪鈴倪@個年輕人的面上一掠而過,他的面容只是變得更加嚴(yán)肅了。這樣很好,澹臺忌拈著胡子,只有沉得住氣的年輕人才好,如果只受了人家一句話,就要像被火燎了毛的貓一樣。那在大事面前是撐不過去地。他對這個王爺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贊賞,但是倒也不覺得他是傳說中那樣的一個廢物王爺。
司馬昂沒有接著澹臺忌的話說下去,“澹臺老將軍關(guān)心的不外乎糧草和治療傷兵的藥材以及弓弩軍械?!彼⑽⒌赝nD了一下,“很快就會有大軍補給送過來?!?
“王爺此話當(dāng)真?”澹臺忌緊緊追問了一句,他是在前線打?qū)嵳痰兀吹氖茄巯庐?dāng)前,只有糧草傷藥軍械箭弩才是緊要的,那些將來的,遠在京城里的一切都還可以靠后放放,他心中現(xiàn)出一絲希望。王爺難道真有這個能耐?可直覺這王爺又不像是說謊的人。老頭方才還在放粗話。這時候卻禁不住面露喜色。
司馬昂點了點頭,“只要……”他沒有說下去。澹臺忌雖然急不可待,可也不好催促一個王爺說下去。
司馬昂向澹臺忌告辭離去,沒有細說,澹臺忌既然瞧不起他這個廢物王爺,他也犯不著把事情說清楚,且讓這個性急的老將軍急著去罷。司馬昂揚長而去,剩下澹臺忌真有些抓耳撓腮。
銅羊城里,齊烈已經(jīng)帶著人給司馬昂收拾了房子,大約是澹臺忌從前的住所,如今讓給了他。齊烈向他說這里缺這個少那個,說不得只能將就了,他也沒太聽?;亓宋葑樱驮诎l(fā)呆,他想著只要子攸還活著……也只有子攸還活著,他才有心力把眼前的困局解開,大約只有子攸還活著,他才能覺得自己還活著??墒俏逄於荚诩毙熊?,子攸也已五天音信全無,是沒人知道他的焦急沒人想到要捎信給他,還是子攸自己不想再搭理他?
他換下了在外頭穿地衣裳,懷里揣著地香囊就掉在了床榻上。北地酷寒,他只穿著一層白色的單衣,冰冷地有些發(fā)抖的手指去榻上拾起那只香囊。這是子攸一針一線做的,細看去有的地方針腳真夠大的了,像是子攸做著做著就失了耐性,拿在手上,頗有些像只蛤蟆蹲踞在自己的掌上。他不知不覺在床榻上坐下,看著這只蛤蟆香囊終于忍不住微微笑了出來,叫子攸做這些針線上的功夫,真是難為她了,也不知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出來的,恐怕也是空前絕后僅此一只了,再讓子攸去做這東西,只怕比登天還難了。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處,得到了子攸這樣的厚愛,下次見到子攸要……他抿緊了下唇,下次再見到子攸……他輕嘆了口氣。
齊烈默默地退了出去,他也已經(jīng)累得快要站不起來了,可是到銅羊關(guān)的第****,一切都不好說,誰也不能信任。他沒有離開王爺?shù)淖∷?,就在外邊屋門口坐下守著,不過才一會功夫就挺不住靠著門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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