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攸瞧著那個道士，他地神色依舊沒有什么變化，把子攸的急脾氣也消磨沒了，她向椅子背上一靠，也作出了一副悠閑的樣子，慢騰騰地說了下去，“這樣呢，我也就想到司馬昂的師父，鐘氏兄妹的爹爹必然不是真的出家了！其實(shí)從我第一回聽司馬昂說你做了道士，我就在心里納悶。你可知我納悶什么？呵呵，司馬昂地劍術(shù)是學(xué)自你，我也見過他的劍法，招招制敵死穴，劍劍要奪人命，半點(diǎn)余地都不留。那就想想吧，某個人能創(chuàng)制出這樣半點(diǎn)慈悲意思都沒有的劍法，他心里該是怎樣的恨，這樣胸中時時刻刻都藏著殺機(jī)的人又怎會輕易勘破紅塵呢？就因?yàn)橛龅搅四硞€高人，得了兩三句話的點(diǎn)撥，從此就能不理世事，成了方外之人，閑云野鶴一般地悠游于世外。那不是說笑嗎？人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放得下的?！?

老道士須發(fā)皆白，坐在蒲團(tuán)上聽一個妙齡女子用嬌嬌軟軟的聲音向他說，紅塵是不易勘破的，人心也不是容易放下的，他忍不住一笑，倒頗有幾分自嘲。

子攸嘆了口氣，“卻原來你是我爹爹地人?！弊迂c(diǎn)了點(diǎn)頭，似有嘆息之意，“可你地兒子卻與我夫君情同手足，也不知若有一日我爹爹要派你殺我夫君，且一并鏟除我夫君的黨羽時，你是不是該連自己地兒子也一并殺了呢？”子攸說到這里，想了想又笑了，“啊，我說得多了，咱們還是別說將來的事，將來的事兒現(xiàn)在哪能說得準(zhǔn)？還是說說已經(jīng)有的事兒罷。對了，您老可別怪我對您不敬，方才我不過是想看看你的功夫到底是不是跟我夫君一路罷了。您老可別怪我下手太狠，要知道您是武林泰斗，我那幾下功夫只是看您的弟子舞劍時學(xué)來的一點(diǎn)皮毛而已，根本不足以傷您一點(diǎn)點(diǎn)。不過也到底是我不敬了，慚愧得很。咱們這是在天家，所以才有許多尊卑，其實(shí)若是在尋常人家，或者江湖之中，您是司馬昂的師父，我也該叫您一聲師父才是。我夫君平素說起師父您，也是極景仰，只當(dāng)自己是您的弟子，不敢以王爺自居。所以您老可別笑我方才那班門弄斧的德行，若日后見了我夫君，也不要向他告我的狀才是，我這兒給您賠禮了。”說著當(dāng)真站起身來，裊裊婷婷地拜了下去。

老道士微微一笑，雖說沒為子攸恭維了他幾句就尊大起來，不過眼里的銳利倒也褪去了些，“好，好。好個聰明伶俐口齒利落的穆家女兒，倒跟虎賁將軍全然不同，倘或你是個男子，那可怎么得了？，小王爺?shù)萌⒛氵@樣的女子，真是莫大的福分，呵呵，想來也是命數(shù)如此。”

子攸一笑，“他哪有什么福分，他幾次三番都差點(diǎn)被我連累死。這次不提，就是上次，在先朝皇帝的陵寢里，司馬昂也險些為我喪命?！彼緛碚f這句話也是有希望老道士將這話轉(zhuǎn)給爹爹的意思，好叫爹爹明白，司馬昂幾次為了她差點(diǎn)丟掉性命，怎么可能要?dú)⑺??？墒钦f到了這里，她自己心里又很不是滋味，既然自己也知道這點(diǎn)，怎么那時候卻能因?yàn)槭撬氖绦l(wèi)要?dú)⒆约?，就立刻疑心是他的主意呢，平素里說的喜歡啊喜歡啊都是作假的么，若沒有信任，這喜歡又怎么還說得出口。

老道士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已經(jīng)知道子攸話里的意思。子攸抬起頭來，笑道，“說道這個，我又想起來，穆建黎藏在先朝皇帝陵寢里的那些死士，都是被師父殺死的罷。”

老道士劍眉微動，可也沒說什么，最后只是微微一笑。

子攸看著他的眼睛，猜測著他的心思，他似乎意味自己在怪他殺人過多，“那些人住在墳?zāi)估?，本就是該死之人?！彼p聲說了一句，又笑了笑，“不過上官縝走進(jìn)陵寢里去查看過，所有人都是被一劍封喉，我夫君因?yàn)橐灿眠@套劍法，義兄還以為是他殺的人。呵呵，其實(shí)我自然知道是爹爹派人做的，可嘆穆建黎不知好歹，把那些事都放在王府身上，我想這次圍攻王府雖然不見得是他做的，可這樣的事兒，也是早早晚晚。”

子攸嘆口氣，站起身來，“師父，若是有一天，穆建黎在京城興風(fēng)作浪，譬如說廢掉皇帝，自立為君，那一天我該如何？子攸想請師父給我指條明路。”

老道士緩慢地笑了，視線落在子攸手上的玉扳指上，“王妃娘娘只要帶著這個，到那時候，自有能解決那事的人去尋您。您什么都不須做，要知道，不做就是做，不爭就是爭。王妃娘娘何等聰明，這些道理，原不用貧道來多口?！?

子攸點(diǎn)點(diǎn)頭，“那么，師父，我還想問一句。若穆建黎想在銅羊關(guān)上，下手殺您的徒弟，您的徒弟又該如何避禍呢？”

老道士沉默了一陣，雖然知道穆子攸是故意要說得如此親近的，可司馬昂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沉吟了一陣，終于忍不住開口，“王妃有縱觀全局之能，該知道此時大將軍亦不希望王爺出事?！?

子攸知道再問他也不會多說了，便向他福了一福，“既然得了這兩句話，子攸也就沒什么可再憂心了。子攸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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