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子攸沒松開手,她甚至都沒再抬頭。鐘莫雨舉起手里的劍,她的憤怒似乎快要把她逼瘋了。在她的身后,一個人沖了過來,重重地撞在她的身上,把她撞倒在地,她手里的劍也掉在地上。那人是穆延暉,“這個人是誰啊,發(fā)瘋了嗎?”
“快幫我拉住柳葉?!弊迂犚娏四卵訒煹穆曇?,絕望里生出最后一絲希望,“快——”
穆延暉本來上來的時候不知道子攸為什么趴在城墻上,現(xiàn)在他才看見她原來是在奮力拉住一個人。他顧不得去管鐘莫雨了,跑到子攸身邊,子攸就快要抓不住了,他伸出手抓住了柳葉的胳膊,“我抓住……”
他的話沒能說完,他的手也松開了,他突然間跳起來撲到子攸的身上用力推了一把。子攸本來以為自己得到了幫助,她剛剛松了一口氣,沒想到穆延暉會突然松手而且還重重地推了她一下,她沒有提防,柳葉的手腕就這樣從她的手里滑脫了?!安弧彼饨兄?,柳葉掉了下去,就在她面前,就從她的手里掉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柳葉倒在銅羊關(guān)那石頭鋪就的地面上,一動不動。淚水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不,不,柳葉……不——”
她惱怒地一把推開靠在她身上的堂弟,“你干什么——”她的話也沒有說完,她看見堂弟穆延暉口里吐出鮮血來,他的身子像是失了所有的力量,他就隨著她這一推而向后倒去,子攸驚慌失措地拉住他,她看見了,一個劍尖從她堂弟的腹部露了出來,“延暉,啊,不,延暉?!彼ё×怂?,她不敢相信眼前發(fā)生了什么,他是要救自己啊,他替自己擋了一劍,鐘莫雨竟然真的下了殺手,一劍刺穿了他的腹部。
“延暉,跟我說話,延暉,”子攸尖.叫著,穆延暉張著眼睛,他還能看著子攸,他的年紀(jì)還沒有子攸大,他那雙眼睛里還滿是稚氣,他就那么看著子攸,像是還不能理解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要死了,“堂弟,堂弟……”子攸大哭著叫著他,她的這個弟弟還這么小,還這么小啊。她都好多年沒見過他了,她還記得他小時候跟自己玩時的樣子,她還記得他小時候說話有些大舌頭的口音,她還以為他是因為恨她跟穆建黎是親兄妹的緣故,才再也不想見到她的,她還曾經(jīng)難過地哭過……可是他現(xiàn)在因為自己就要死了,就要因為自己而死了。
有士兵聽到了子攸的尖叫,正在.向這邊趕過來,鐘莫雨匆忙跑開了??墒亲迂紱]看見,她撐不住穆延暉了,就小心地把他放在地上,她摟著他的身子,生怕他背上插著的那柄劍再刺得深了,“延暉,你堅持一會兒……等軍醫(yī)來了……來了……就能救你了……我?guī)砹撕枚嗨帯?
穆延暉微微地點了點頭,他撲.上去推開子攸的時候什么都沒有想,只是知道要那樣做才是,“姐……我怎……么了?要死了?……我一直害怕死,我害怕死害怕腿瘸……丟人嗎?他們……他們都不怕?!?
“不丟人?!弊迂鼡е?,她忍住哭,輕聲安慰他,“誰都會.怕的,可是你是不會死的,你只是受了點傷?!彼D(zhuǎn)開頭,再也忍不住哭,“該死的穆建黎,你還這么小,他就把你送上戰(zhàn)場。我也該死。”
“我的朋友……死了……我也……”穆延暉的呼吸越來越費力了,.血不斷地從他腹部的傷口流出來。
“你不會死的,我還要把你帶回去呢,把你帶回到.你母親那里?!弊迂拗f,她很害怕,她害怕堂弟會死在她的懷里。
“我娘……我娘……我哥…….不爭氣……”他的眼睛亮了些,“小攸……堂姐……照顧我娘?!?
子攸咬著嘴唇連連點頭,他微笑了一下,眼睛不再閉上了,子攸痛苦地喊了一聲,她的眼前也昏暗了,她只覺得心臟抽痛,心頭絕望,好像有個更輕松的地方可以去,隨后她就是去了知覺。
她暈了過去,不知道多久以后開始做夢,她在夢里哭,她夢見一天以前,司馬昂把穆延暉找來,還有上官縝和柳葉,她知道司馬昂是想讓她有真正的家人,讓她能在除夕吃一次團圓飯,她夢見他們都在笑著,就像那天一樣,可她卻在哭。她知道這樣的日子只有一天,一天。都是她的錯,是她不好,她不應(yīng)該結(jié)交鐘莫雨,她不應(yīng)該讓她跟他們在一起,她忘記了女人的嫉妒有多瘋狂恐怖,是她的錯,他們都因為她而死了,是她把他們害死了。而且,是她在這個時候勸義兄快點做決定的,她如果不說,如果不是這么急,也許他們也不會死。
她的家人,因為她而死了,她還有誰呢?她還有上官縝和司馬昂。只剩了他們兩個。她要保護他們,或者她要離開他們,她說不定會給他們也惹來災(zāi)禍。不是嗎?都是因為她,上官縝才不停地冒險,等他回來了,她怎么告訴他小葉死了呢?那是他撫養(yǎng)長大的孩子。就像他的弟弟,他的兒子。她把他害死了。
還有司馬昂呢?她在夢里到處尋找著司馬昂,有時候她走上了城頭,看到柳葉慘死在地上,血流得到處都是,她沒有拉住他。有時候她又走上了滿是死尸的戰(zhàn)場,還有荒原,還有被遺棄的堡壘,可是哪里都沒有司馬昂。他會被爹爹殺死嗎?不要,千萬不要。她的胸口一陣劇痛,疼的她從昏迷的夢境中大叫了一聲醒過來。
身邊的影像變得真實了?!爸x天謝地,”齊烈在一邊粗聲粗氣地大聲說,“軍醫(yī),你下針的手法真是厲害,王妃娘娘醒了,你真是神醫(yī)啊?!?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蹦莻€醫(yī)生在說話,“王妃娘娘醒了,正該快進湯藥。”
“啊,對對,我都糊涂了。”齊烈連忙吩咐人去端藥過來。
子攸慢慢地?fù)u搖頭,她不想喝藥,也不想動彈。
“王妃,”齊烈向她稟告道,“請您快喝了藥,身體好一些,然后去看看柳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