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攸模模糊糊地笑了，她都快要喜歡生病了，以前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司馬昂就會說一些她特別期盼的將來，她會沒什么煩惱，永遠(yuǎn)幸福，可是她又在心底里隱隱約約地知道，以司馬昂的才干，他不該過那樣的日子，他們也不會讓他過那樣的日子，該來的還是會來，只是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的。
子攸睡了很久，再醒來的時候，覺得頭上輕松多了，好像不怎么疼了，只是身上有些潮濕，知道自己大約是出了不少汗，她朦朧覺得聽見了司馬昂在跟誰說話，是齊烈？她張開眼睛看到的是全關(guān)上了的帳篷，司馬昂跟齊烈在帳篷外邊輕聲說話。
“那個地方大約應(yīng)該是皇宮，宏偉壯麗得很，可是拉開大門，里面全都是骸骨，一具一具的骸骨，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骸骨，我想這座城的人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這里，他們都被人給殺了?！饼R烈的聲音凝重，又帶了些壓抑的憤慨。
子攸怔了一會兒，想象著全是骸骨的宮廷，離自己這么近，她不知不覺縮進(jìn)了蓋著的披風(fēng)里。她以為自己住在活人的城里啊，誰知竟然是墳?zāi)?，真可怕?
又聽見司馬昂說，“看來王妃昨天偶然說的話是對了，他們不會隨意舍棄這么大一座城邦的，他們是被人屠殺了。”
“是誰？會干這種滅種的事，這簡直會遭天譴?！饼R烈聲音低沉地問。
司馬昂沒有回答，齊烈又說，“宮殿的大門是被鎖死的，我們是砸碎大門進(jìn)去的。外邊只有兩具骸骨，我想大概是他們從外邊鎖上了大門。哦，在一具骨頭的下邊有這個東西，好像是一塊記事的木板，上面寫了不少字，看著像是草原人的文字，我不認(rèn)得?！?
司馬昂說道，“把這個給我留下，你先出去吧。等等，打獵的人出去的是不是太多了？能活動的人大部分好像都出去了？”
“王爺，他們都覺得人多一些能多打一些獵物，我想也是個理兒，就答應(yīng)了?！饼R烈回答道。
子攸從斗篷里冒出頭來，能活動的都在外頭？還真以為這里是個孤城啊，若是事態(tài)有變……嗐。
司馬昂手里拿著一塊木板走進(jìn)帳篷，一眼看到正盯著他看的子攸，忍不住微笑，“醒了？”他坐到她身邊又摸了摸她的額頭，“凌晨的時候燒才退下，是不是覺得疲倦？”
子攸搖搖頭，坐了起來，“給我看看?！?
司馬昂把那塊木牘遞了過去，“你認(rèn)得么？”
“嗯，跟草原文字有一點(diǎn)不同，不過大部分我還是認(rèn)得出來的?！弊迂鼪]敢接過來，就在司馬昂的手里看了起來，她的嗓子有點(diǎn)啞，她清了清嗓子，“我是什么什么城——大概是說這個城的名字吧，我不認(rèn)識這幾個字——的最后一位王子。我叫蘇……蘇門丁——大概是這個音?！?
“嗯，后面寫的是什么？”司馬昂很好奇。
子攸繼續(xù)費(fèi)力地讀下去，“后世來到我的城邦的人，請……請記住我們往昔的繁華。我們是偉大的……沙漠之民，富庶文明并不亞于東方大陸上的種族。（東方大陸是說咱們吧？）我們崇尚博學(xué)之人，我們寬厚而樂于助人。但是什么什么神蒙蔽了……哦，蒙蔽了我們的眼睛，讓我們沒有發(fā)覺草原上那些****的狡詐和卑鄙，我們的祖先教給他們文字，教他們……底下這幾個字我也不認(rèn)識?！弊迂缓靡馑嫉乜戳丝此抉R昂，司馬昂聽得很認(rèn)真，她只得繼續(xù)念下去，“可是有一天，豺狼來到我了我們的城邦外，我們本來要像往常一樣給他們美酒和美食，可是他們卻用弓箭回報了我們的使者。我們堅(jiān)守自己的城邦，豺狼們放火燒掉了我們的樹林和草地，我們……我們擁抱著哭泣，那是我們的……神散步的地方。我們尊重博學(xué)之人，可是我們的勇士……勇士……勇士依然勇敢……可是沒有樹林和草原，我們的勇士餓死在城上。豺狼的戰(zhàn)鼓響起，他們……他們涌上了我們的城墻，我的父親，偉大的什么什么國王，把大家召集進(jìn)王宮。而我，蘇門丁，被國王命令活下去，延續(xù)部族的希望。我被衛(wèi)兵帶進(jìn)了我們神圣的水……水源地。十天……哦是三十天……之后，我聽到外邊像夜空一樣安靜，我走了出來。那些貪婪的豺狼，把我的城邦洗劫一空，連一塊寶石都沒有放過。我回到父親的宮殿，看到我所有的人民和我的父王母后都已經(jīng)被殺死在宮殿中。我是王子蘇門丁，我的部族已經(jīng)覆滅了，我決定違背父王的意旨，我關(guān)閉了宮殿的大門，祝福我的部族能夠升上天國，我的靈魂也將追隨他們而去。我是王子蘇門丁，我詛咒草原上的可汗，詛咒他們世世代代的可汗都被英雄的箭射落于馬下。我是王子蘇門丁，發(fā)現(xiàn)我的旅人們啊，請接受我的忠告，警惕那些草原上的盜馬賊吧?！?
子攸和司馬昂對視了一會兒，最后子攸向斗篷里縮了縮，“咱們遇到的那一個可汗，還真的是被你射死的?！?
“這個城是什么時候覆滅的?！彼抉R昂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
子攸看了看木板最下面的一行字，“這是一個草原上的歷法，換算成咱們的歷法，再往回數(shù)，大概是……四十到五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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