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根熱了一下。
不知為何,明明我從前對(duì)秦王之流胡謅我和公子的關(guān)系,我總能做到面不紅心不跳。而公子每每在人前說他與我是未婚夫妻,我則總是會(huì)羞窘起來。
老張看著公子,面色微微一變,有些驚疑。
片刻,他說:“足下莫非就是高陽郡公與滎陽大長公主之子,北海郡公桓皙?”
公子微笑:“正是?!?
老張沒說話,目光不定,看向我。
我說:“此事說來話長,不過老張放心,元初與我等是一家人,若有甚話,皆不必忌諱。此番我與他前來,乃是有一事要向曹叔求助?!?
老張道:“何事?女君但說無妨?!?
我說:“昨夜宮中之事,你想必已經(jīng)聽說。”
老張頷首:“此事鬧得甚大。老叟白日里還在外頭打探了一趟,城中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有人說圣上和太后被燒死在了宮中,也有人說圣上和太后逃走了,不知真假?!闭f罷,他笑了笑,看著我,目光深遠(yuǎn),“當(dāng)年慎思宮大火,皇太孫和太子妃下落不明。在起火之前,女君曾送信給先生,說夜里但看到慎思宮中火起,第二日早晨就讓人到鬧市中傳播消息,說龐后謀害皇太孫和太子妃,放火燒宮。如今此事,幾乎同人同事,與三年前如出一轍?!?
我知道此事落在任何對(duì)當(dāng)年之事有些了解的人眼里,都瞞不過,也笑了笑。
“此番我來,并非為傳謠。”我說,“天下太平不久矣,我想在亂起之前,將淮南老宅的物什和佃戶遷出,送往益州避亂?;茨系揭嬷莸缆烽L遠(yuǎn)曲折,此事我一人難為,故而來向曹叔求助?!?
說罷,我將一封信拿出來,交給老張。
老張接過信,看了看,收入袖中。
“老叟知曉了。”他頷首,“只是此事?”
我說:“只是此事。煩老張給曹叔帶個(gè)話,我今日即動(dòng)身往淮南,他方便幫忙自是甚好,若是無暇也不妨事,我自可處置?!?
老張訝然,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女君現(xiàn)下就要?jiǎng)由???
“正是?!蔽艺f。
老張嘆口氣:“何必如此著急?”
我說:“此事宜早不宜遲。雒陽已不安穩(wěn),我此來,亦是要告知你一聲,速速離開才是?!?
老張微微頷首,少頃,看向公子。
“老叟前些日子聽聞,君侯往涼州就任關(guān)中都督?!彼f,“此番,君侯莫非也隨女君往淮南?”
公子微笑,道:“霓生乃在下未婚妻,她的事也是我的事,自當(dāng)同往。”
我臉上又是一熱。
老張看向我,少頃,露出笑意。
“如此。”他說,“女君放心,信定然送到,無論先生如何決斷,老叟必遣人往淮南報(bào)信。”
我頷首:“多謝老張?!?
老張道:“現(xiàn)下已近黃昏,女君要出城,自也不便在敝舍用膳。不過廚中有些面餅,女君可隨老叟去取一些帶上,出門在外,權(quán)作糗糧?!?
我看著他,笑笑:“如此甚好。”
說罷,我起身,讓公子和兩個(gè)隨從在堂上等我,自跟著老張往堂后而去。
這宅子不大,庖廚就在院子后面不遠(yuǎn)。
我跟著老張走到庖廚里,他打開鍋蓋,里面果然有些做好的面餅。
“這兩日,老叟亦覺得雒陽不寧,便時(shí)常備好糗糧,以備不時(shí)之需?!崩蠌堈f著,拿出一張干荷葉,將面餅包起來。
我謝過,道:“我每次遇事都要來煩擾你,著實(shí)慚愧?!?
老張笑笑,和氣道:“女君之事,亦是我等之事。女君放心,先生得信,必會(huì)出手相助。”停了停,卻道,“不過有些話,老叟還是要與女君說一說?!?
我知道他叫我來這里必是有話要私下里交代,忙道:“老張但說無妨。”
“女君可曾記得,當(dāng)年先生曾勸過女君,桓公子那般人,與女君并非一路。就算他待你再好,女君也不可陷進(jìn)去。”
這話我自然記得,道:“老張,你與曹叔不識(shí)元初,他并非尋常紈绔,對(duì)門第名利從無執(zhí)著,否則也不會(huì)隨我東奔西走。因得這脾性,他疏遠(yuǎn)了桓氏和大長公主,你應(yīng)當(dāng)也有所聽聞?!?
老張道:“縱然如此,他仍是姓桓。就算當(dāng)下再出格,將來一旦回心轉(zhuǎn)意,也仍是高門子弟。其中利害,女君可想過?”
“自是想過。”我說,“他是高門子弟,我是高士之后,勢均力敵,誰棄得誰。”
看著他一臉詫異的模樣,我笑笑:“你放心好了,我與元初有今日,亦是經(jīng)歷了許多曲折計(jì)較,我豈是那等三兩語便可哄騙之人?!?
老張看著我,嘆口氣:“老叟是擔(dān)心女君有不世之才,凡有志天下者,無不覬覦?;腹幽巳酥旋堷P,古來凡大才者,易重利輕義。桓公子乃人中龍鳳,古來凡大才者,易重利輕義,非知根知底,女君不可輕與?!?
不是人中龍鳳我還不要他了。
我心思一轉(zhuǎn),笑笑:“你這話說得在理,我定然以已為重,不被有心人利用了去。”說著,我也嘆口氣,“其實(shí)你擔(dān)心太過。我如今可信賴之人,唯曹叔、阿麟、你和元初而已。元初是個(gè)無大志之人,曹叔和阿麟不過做做生意,也不須我出手相助,只怕到我終老入土,這本事也無用武之處。”
老張目光一動(dòng),道:“先生和公子未必不須女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