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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路(下)

很快,不僅黃遨,我要去遼東的事,眾人已經(jīng)都知曉。

當(dāng)然,真正的因由,沈沖和公子只告訴了黃遨、天子和謝太后,包括惠風(fēng)和青玄在內(nèi),所有人都只道我去遼東是作為公子和沈沖的使者,去遼東與秦王商議國事。

“為何不遣別人去遼東?”惠風(fēng)跑來找我,不滿地說,“誰知秦王又有什么花招,你去了他不放人可怎么辦?”

青玄在一旁不緊不慢道:“放心好了,你擔(dān)心她,還不如擔(dān)心擔(dān)心秦王。秦王若不放她回來,她會往飯里下藥送他歸西?!?

我訕訕地笑。

秦王若敢誆我,我說不定真會這么干。

揚(yáng)州已經(jīng)在望,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著上路的物什的時候,皇帝召我過去。

船廬中,只有他一人。

未等我行禮,他讓人把門關(guān)上,道:“你果真要去遼東?”

我頷首:“正是?!?

“非要你親自去么?”他微微皺眉,“讓人將藥方送去,也可治病?!?

我說:“那藥方我不曾保密,當(dāng)年為桓都督治病之后,已經(jīng)流傳出去。據(jù)裴將軍說,秦王先前已用藥方醫(yī)治。不過人食五谷,各不一樣,若一張藥方便可將人人治好,天下早已不須醫(yī)者。秦王病情加重,可見那藥方對他有不足之處,故還須我親自過去?!?

皇帝看著我:“云霓生,若他真得了病,你會救他么?”

我也看著他:“此事,可由陛下決斷?!?

皇帝道:“與朕何干?”

“自有莫大干系?!蔽艺f,“陛下若想執(zhí)掌天下,秦王就不能死;若陛下不想,秦王便須活著。”

皇帝目光閃了閃,片刻,頷首:“如此,他最好長命百歲?!?

我覺得此人當(dāng)真有趣。天下諸侯都爭著搶著想要那御座,不惜粉身碎骨,可這已經(jīng)坐在了御座上的人卻總惦記著逃開。

“陛下既不愿涉足爭斗,又何必來揚(yáng)州?”我問,“涼州內(nèi)有桓都督兵馬,外有秦王守護(hù),陛下留在揚(yáng)州,乃最為安穩(wěn)?!?

“涼州苦寒,母親過得不管。她不曾來過揚(yáng)州,朕便帶她過來。”皇帝道。

我:“……”

許是看我變了臉,皇帝一笑,卻隨即收起了輕松之色。

“所謂安穩(wěn),皆不過一時,當(dāng)今天下,并無十足安穩(wěn)之處?!彼碇睔鈮?,“便如秦王,若他果真得病暴斃,遼東和秦國必有亂事。到那時,桓都督和沈太傅都在揚(yáng)州,鞭長莫及,朕和太后皆危矣?!?

這話倒是不錯,皇帝耍嘴皮子的本事大有長進(jìn)。

我不再糾纏此事,道:“還有一事頗為緊迫。陛下不久便要昭告天下,須有傳國玉璽。這玉璽在何處,還請陛下告知才是。”

皇帝道:“你與桓都督連詔書都做了,有無真玉璽又何妨?”

我說:“此事不過權(quán)宜之計,雒陽的群臣百官聞得陛下駐蹕揚(yáng)州,必有不少人來投。陛下臨朝,豈可無國璽?”

皇帝道:“你當(dāng)記得朕還說過,你教了朕本事,再將朕和母親帶走,朕才會想起來。”

我:“……”

我終于忍不住,瞪起了眼睛。

“如今并非玩笑之時。”我說。

皇帝神色平靜:“朕并未玩笑?!?

我看著他,心中忽而動了動,一陣狐疑。

“陛下果真將玉璽藏了起來?”我問。

皇帝與我對視:“正是?!?

我嘆口氣:“陛下欲如何?我眼下便要啟程去遼東,天下平定之前,我也不可將陛下和太后帶走?!?

皇帝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道:“這些無妨,你現(xiàn)在就可教朕本事?!?

“陛下要學(xué)什么本事?”

“你先教朕易容?!被实奂纯痰?。

“哦?”我說,“陛下為何要學(xué)易容?”

“有了此法,想變成誰便可變成誰,將來朕和母親遇了事,改頭換面便可自救,豈非甚好?”

這的確也有道理。皇帝果然還是那個皇帝,少年老成,時時將保命放在首位。

我說:“那易容之法乃云氏秘傳,不過甚為繁復(fù),就算我愿教,陛下一時也學(xué)不會。”

皇帝面色微變,正要說話,我打斷道:“不過此法最深最難之處,并非易容,乃在易神。”

“何謂易神?”皇帝忙問道。

我說:“譬如陛下要扮作沈太傅,便不可開口稱朕;要扮作豫章王,便不可寡少語。常舉止音容,容乃最次,其余神態(tài)語聲若不像,旁人定然生疑,以致功虧一簣。”

皇帝頷首,頗有些興趣:“照你說來,朕要學(xué)這易容,便要先似俳優(yōu)一般學(xué)他人語神態(tài)?”

“正是?!蔽艺f,“我去遼東須得些時日,陛下在揚(yáng)州,可先行摹習(xí)?!?

皇帝精神一振:“你愿意教朕了?”

“那可未必?!蔽艺f,“此法須慧根,若圣上誰也摹習(xí)不像,我再教也是白費(fèi)?!?

皇帝即刻道:“朕必不負(fù)所望?!?

我笑了笑,道:“如此,那傳國玉璽藏在何處,陛下可說了?!?

皇帝目光閃了閃。

“并未藏在何處?!彼f著,從懷中摸出一只錦囊,打開,亮出里面的一方玉印。

我忙上前看。

這玉璽,我從前陪公子進(jìn)宮的時候見過兩次,模樣和色澤都記得些許。再看那篆刻,只見那些細(xì)小的磨損痕跡,也與先前我和公子偽造詔書時所做的一模一樣。

“你不信,便讓桓都督和沈太傅過來,他們一看便知?!被实鄣?。

我知道自己大約被戲耍了,瞥了瞥他:“先前陛下說藏了起來,莫非就藏在身邊?”

“正是。”

“藏在了何處?”我問。心想,我明明記得那時自己曾以服侍更衣為由,親自搜過了他們母子的身上和所有隨身物什,連他們乘坐過的馬車和船上有可能去過的地方都沒有放過。

皇帝道:“你可記得惠風(fēng)那時也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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