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貴嬪突如其來,眾人皆詫異。
秦王聞得此事之后,旋即從案前起身,迎出門去。
還未出院子,董貴嬪已經(jīng)扶著老宮人的手,走了進(jìn)來。
眾人忙上前行禮。
“我聽聞你昨夜又燒熱了,便趕來看看?!倍F嬪看著秦王,“你現(xiàn)下覺得如何?”
秦王微笑:“兒已安好,母親不必掛念?!?
董貴嬪細(xì)看他神色,大約覺得果真無事了,眉間松下來。
“你昨日又去營中騎馬了?”董貴嬪嘆口氣,“我早叮囑過你,你大病新愈,切不可掉以輕心,須得好好靜養(yǎng)一陣。你偏偏不聽,總這般逞能,再大病一場如何是好?”
秦王道:“昨日是兒不慎,不過母親寬心便是,有云霓生在,斷不會有礙?!?
我在一旁聽著,不由癟了癟唇角。
這秦王也不知是不識眼色還是故意,董貴嬪早在他面前表示過不喜歡我,還不知死活地特地提我。
果然,董貴嬪聞,將目光看向我。
“哦,”她的聲音不辨喜怒,“云霓生也在。”
我只得行了禮。
董貴嬪沒對我多加理會,秦王看我一眼,攙著她,往堂上而去。
見他們母子和樂的模樣,我知道自己在跟前不討好,便懶得湊這等熱鬧。趁著無人注意,我從一旁溜開。
不料沒走幾步,我聽到有人在背后喚我,轉(zhuǎn)頭看,是謝浚。
“霓生,”他走過來,道,“你去何處?”
我信口編道;“我還未用早膳,去找些吃的?!?
謝浚微笑:“我正好也不曾用,一道用膳如何?”
我訝然,謝浚卻吩咐旁邊的內(nèi)侍去準(zhǔn)備早膳,擺到旁邊院子的堂上去。
見他如此,我也只好從命,跟著他前行。
鑒于謝浚每次找我,都是有話要跟我說。我心中猜測著,不知他是要問方才商議的政務(wù),還是又像上次一樣,警告我不要有貳心。
“昨夜,是你為大王治???”他問。
我說:“也不算治病,不過伺候他服藥歇息罷了?!?
謝浚莞爾,道:“霓生,多謝你?!?
我訝然,看他認(rèn)真的模樣,反而有些不自在。
“長史為何突然道謝。”我說。
“自當(dāng)?shù)乐x。”謝浚道,“霓生,你幫過我等許多回,我卻從未道過謝,著實(shí)慚愧?!?
我訕然:“長史不必這么說?!?
畢竟秦王許了三張空帛書放在了我這里。
謝浚道:“霓生,大王雖待人少了些親切,但他從無惡意,你莫覺得他與你為敵?!?
我聽得這話,不由有些詫異。
“嗯。”我說,“又如何?”
“不如何,”謝浚道,“不過見你方才看殿下的眼神,仿佛他又欠了你的錢?!?
我:“……”
謝浚笑了笑,將面前的杏仁粥攪了攪,輕吹一口氣,慢慢吃起來。
他頗有名門世家的做派,用食不語,文雅地把粥和小點(diǎn)都吃了之后,拭了嘴,又喝了一口茶,方才看向我。
“聽殿下說,元初要來雒陽了?”他問。
提到公子,我不由心中一蕩。
“正是。”我說。
謝浚頷首:“有時(shí),我甚羨慕元初?!?
“為何?”我問。
“灑脫?!敝x浚道,“他心中有了認(rèn)定的事,便大膽去做,全然不管周身藩籬?!?
我聽得這般夸贊,不禁得意,嘴上卻道:“不過是來雒陽罷了,有甚大膽?!?
“還不大膽么。”謝浚道,“我且問你,元初此時(shí)為何要來雒陽?”
當(dāng)然是為了我……
我說:“那信中說,為了與大王商討圣上還都之事?!?
謝浚笑了笑:“若商議還都,現(xiàn)在還太早。無論你和元初還是沈沖,都不會愿意在大王定天下之前迎圣上還都?!?
不愧是謝浚,這都猜了出來。
我說:“長史哪里話,我等都恨不得圣上不孚眾望,早日還都,以定天下大局。長史這般說,豈非陷我與元初及沈都督不忠不義之地?”
謝浚道:“哦?如此說來,元初果然是來商議還都之事?”
“當(dāng)然是?!蔽艺f。
謝浚仍淡笑,似乎沒有跟我爭執(zhí)的意思。
“霓生?!彼f,“方才堂上所議之事,有兩處,我以為頗是要緊。”
他到底是問起了此事,我道:“那兩處?”
“其一,乃清查戶籍。”謝浚道,“此事須得時(shí)日,少則數(shù)月,多則上年,而這些流民處置乃迫在眉睫,你這計(jì)議,只怕遠(yuǎn)水不救近渴?!?
我說:“者不難。雒陽周圍的田土,當(dāng)下至少四城已經(jīng)荒廢,大多是豪強(qiáng)高門名下。這些年民生凋敝,時(shí)局動蕩,豪強(qiáng)高門田莊中的奴婢多有逃離,故而連田土都耕種不全。朝廷只消先將流民編作屯戶,而后與各家商議,拍屯戶替他們耕種,所有收獲由朝廷和家主分成,分多少皆可商議。那些田土空著也是空著,如今能有人照管耕種,對于這些豪強(qiáng)而乃是再好不過,只要價(jià)錢合適,他們不會推拒。如此一來,不但流民有了安置之所,軍營的倉儲亦可收獲些糧食,豈非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