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俏道:“當(dāng)年你還在桓府時,大長公主和主公一直想著給三公子房中多放幾個侍婢,可三公子一個也不要。那時,我等便知道他與你必是不一般?!?
這我知道。當(dāng)年在桓府中,我曾因此被許多人視為企圖獨(dú)占公子的狐貍精。
當(dāng)然,由今日可見,她們一點(diǎn)也沒有想錯。
不過紅俏說這話,教我有些警覺,畢竟公子這般禍水,誰在暗地里打他主意也不稀奇,莫非……
見我在鏡中看著她,紅俏笑了笑:“你切莫誤會,三公子雖好,可并非我心中所想?!?
這話出來,我心思一動,道:“那誰才是你心中所想?”
紅俏一怔,目中閃過些不自然之色,道:“我是夫人的人,自是此生都由她做主,豈敢有私情?!?
我直覺這并非真話,道:“如此,你當(dāng)下也早已過了許婚的年紀(jì),夫人可有打算?”
紅俏抿抿唇角:“我不曾聽她說?!闭f罷,她似乎不愿再多說,將我的發(fā)髻綰好,看著鏡中,“霓生,你覺得如何么?”
我也看向鏡中,只見里面的我已經(jīng)儼然變了個模樣。云鬢墮墮堆疊,雅致而不失風(fēng)流,襯托之下,就連眉眼都似乎變得嫵媚了起來,顧盼生輝。
看著自己的模樣,我竟有些愣怔,忽而覺得陌生得很,不由地摸了摸臉。
“如何?”紅俏又問。
“甚好?!蔽艺f。
紅俏微笑,又打開那珠飾盒子,將首飾一件一件取出來,簪入發(fā)間。
我又將那身女裝換上,再走到鏡前,只見里面的女子身姿婀娜,烏發(fā)間的明珠與雙眸相映,更顯得脈脈含情,仿在畫中。
我瞪著鏡子里,仍有些不敢相信,片刻,朝左邊轉(zhuǎn)身,鏡中那人也跟著轉(zhuǎn)身;我又歪歪頭,鏡中的人也歪歪頭。
紅俏在一旁輕笑:“霓生,你在做甚?”
這時,門上響了兩聲輕叩,我應(yīng)下之后,青玄提著食盒走進(jìn)來,看到我,先是愣了愣,隨即睜大眼睛。
“你……霓生?”他瞪著我,仿佛見了鬼。
看到他這模樣,我終于定下心來。
“如何?”我志得意滿,笑嘻嘻地問他。
青玄看著我,露出鄙夷之色,似乎打算像平時那樣說出些毒舌的評語與我斗嘴,而后,他瞥見我身后紅俏。
“甚好?!彼α诵Γ裆S和而寬容,“紅俏果然名不虛傳。”
我:“……”
青玄不再理我,將食盒擺到案上,將里面的酥糕取出來:“莫再耽擱了,快過來用膳,先趁熱吃?!?
這話雖然說得響亮,卻顯然是專對著紅俏說的。
紅俏應(yīng)一聲,走過去,看著案上的酥糕,又驚又喜:“青玄,這是你親自下廚為我等熱的么?真難為你了?!?
青玄得了這般夸獎,臉上有些漲紅。
“不過是些酥糕罷了,”他神色強(qiáng)自平靜,一邊說著,一邊將箸擺上,“若不夠,我再去取些來?!?
青玄等這一日大約等了許久,在他的盡心伺候下,紅俏飽餐了一頓酥糕,看上去頗是討得她歡心。
用過午膳之后,我又收拾了一番,與紅俏一道出門,各自乘馬車。
青玄也騎著馬,和我們一同去。
登車之前,我看著他,壓低聲音:“元初怎知曉紅俏會梳頭?”
青玄的目光閃了閃,不答話,卻得意一笑,滿面春風(fēng)地徑自上馬去。
距上次我離開桓府,到今日又回來,已經(jīng)過了三年多。
當(dāng)我從馬車上下來,看著周遭熟悉的風(fēng)物,不由心生感慨。
與從前每一次聚宴一般,今日的桓府仍舊門庭若市。賞花宴的賓客大多都會在午時前來到,其時已是午后,各色車馬和衣著華麗的仆從將門前街道擁堵得水泄不通。
與別人相比,我雖穿得算是有模有樣,排場上卻遠(yuǎn)遠(yuǎn)不及任何人。沒有成群的仆婢,也沒有通傳的仆人,就算青玄跟著,他也只能算是公子的手下。
不過這桓府里的人沒有不認(rèn)得我的,門口迎賓的劉管事等一眾人等看到我,皆驚詫愣怔,將我上下打量,猶疑不已。
我頗是大方,徑自打了個招呼:“劉管事,別來無恙。”
劉管事看著我,神色僵硬地笑了笑,似乎不知該如何行禮,也不知如何稱呼。
我不為難他,只一點(diǎn)頭,徑自入內(nèi)。
大長公主和桓肅雖到譙郡蟄伏了一陣子,但顯然還是在這府邸里留下了人。進(jìn)門之后,只見各處屋舍依舊光鮮,并無一點(diǎn)經(jīng)歷過動亂的痕跡。
我穿過回廊,往花園而去。迎面走來好些桓府中的舊識,見到我,皆是與那劉管事差不多的神色。我不以為忤,仍舊面帶微笑,如從前般一邊打招呼,一邊往里走。
“霓生,”走到花園外的時候,紅俏將我叫住。
她看著我,猶豫了一下,目光意味深長:“你踏入這園中,便如入虎穴,恐怕不會見到多少和善之人,你可做好了準(zhǔn)備?”
“就算是虎穴,也不過是紙疊的罷了,要甚準(zhǔn)備?”
紅俏怔了怔。
我微笑,不再多,踏上石階,往園內(nèi)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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