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漪轉(zhuǎn)成文字后,回復(fù):是的,我陪著她,你不用著急。
陸君堯:我現(xiàn)在過去,麻煩你看好她。
陸君堯來得很快。
走進(jìn)餐廳看到她們的位置,皺著眉步伐迅疾。
顧傾城這會兒已經(jīng)平復(fù)了些,只是眼睛依然紅腫濕潤。
看到陸君堯,她有些懵懂意外,“你怎么來了?工作忙完了?”
陸君堯看著她們桌上的酒,眸光驟沉,但還沒開口,宋清漪便急忙解釋:“陸醫(yī)生你放心,這酒度數(shù)不高,只喝了淺淺一杯。我知道她身體不宜飲酒,她自己也很克制,但好像還是醉了,一直哭……我只好找你來?!?
陸君堯看著傾城,心里已然明白過來,點點頭客氣地道:“麻煩你了,我接她回家?!?
“嗯?!彼吻邃魩兔Ψ鲋檭A城起來,等陸君堯攙扶穩(wěn)了才松手,又把包包遞上去。
“謝謝?!?
陸君堯眼里只有老婆,看都沒看宋清漪丟了句謝謝,彎腰將人打橫抱起,抬步就走。
宋清漪看著他們的背影,面露憂色,嘆息一聲。
————
陸君堯抱著人回到車邊,本想把她放副駕,可是看她這副坐不穩(wěn)的樣子,念頭一轉(zhuǎn)還是打開了后車門,想讓她躺著舒服點。
可是剛把人放下,他躬身后退時,脖頸卻突然被女人緊緊抱住。
他抬眸看去,顧傾城睜著眼,濕漉漉的眼眸帶著傷心無辜,定定地看著他。
陸君堯心一軟,只好探身進(jìn)去,重新抱著她。
顧傾城伏在他懷里,悶悶地不說話,只緊緊摟著他的腰。
這一刻,陸君堯心如刀絞。
他低頭親了親妻子濕濡的臉頰,輕柔地?fù)荛_她臉上的發(fā),低聲沉沉地問:“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顧傾城心頭一蟄,抬眸看向他,語調(diào)迷糊,卻又清醒:“知道什么?你生病嗎?我不知道,你告訴我,到底有多嚴(yán)重?”
她定著眼眸,直直地凝睇著男人的眼。
沒等陸君堯說出那兩個字,她再次低啞開口:“陸君堯,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不會離開你。你要去國外,我陪你,我能承受所有的痛苦,除了跟你分開?!?
顧傾城終究還是陷進(jìn)去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頭腦清醒,不為愛所困,不為男人心碎。
實際上她做不到。
她無法想象跟陸君堯分開的日子。
這番炙熱真誠,袒露心扉的表白,深深擊中了陸君堯的內(nèi)心。
他本就不舍得丟下老婆一人,現(xiàn)在又聽她這般訴說愛意,頓時眼眶一熱,嘴巴都忍不住顫抖。
他緊緊抱住妻子,心疼地在她唇邊親了又親,連聲保證:“不會的,我們不會分開?!?
顧傾城沙啞地問:“那你還去國外嗎?”
“不去了,我哪里也不去,我陪著你?!彼椴蛔越爻兄Z保證。
見慣了妻子獨立清醒又堅強的一面,這樣破碎羸弱的她,讓陸君堯心疼到極點,哪里還舍得離開。
而顧傾城聽他如此保證,心情終于好受了些。
等兩人情緒都平復(fù)下來,顧傾城從他懷里坐起,這才認(rèn)真跟他探討這件事。
“到底是什么病?不能治了嗎?”
陸君堯靜靜地看著她,握住她的手老實交代:“是肝癌,早期,有一定治愈的希望。”
“肝癌”兩個字將顧傾城擊得一懵,但后面的話又讓她稍感欣慰。
起碼還有希望……
這比她料想得已經(jīng)好很多了。
“既然有希望,我們就好好治療,你瞞著我是什么意思?難道我只能跟你同甘,不能共苦?”顧傾城有些生氣地質(zhì)問。
陸君堯沉沉舒出一口氣,低垂著眸,心虛地不敢看她了,“治療過程有些痛苦,你看許落顏母親抗癌的過程就知道了,我不想讓你跟著難受?!?
“可阿姨還是扛下來了,許落顏也很堅強樂觀。別人都能做到的事,我們?yōu)槭裁床荒??你還想丟下我獨自面對,你以為這樣很悲壯很偉大是嗎?”
“……”陸君堯說不出話來。
他是真寧愿獨自受苦,也不想讓心愛的女人跟著傷神。
顧傾城先前設(shè)想了各種糟糕的結(jié)局,甚至以為他已時日不多。
現(xiàn)在得知只是癌癥早期,還有一定治愈的可能,忽然間她整個人都振作起來。
這幾年,她經(jīng)歷了太多艱難困苦,也曾直面死亡。
她比誰都清楚,凡事不到最后一刻,絕對不能放棄。
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窮盡全力去爭取。
一如她當(dāng)年被拐,雖然那些惡霸村民都嘲笑她,羞辱她,說只要被賣到大山就一輩子逃不出去,生是那里的人,死是那里的鬼——可她偏不信邪。
只要還有一口氣撐著,她就從未放棄逃跑的可能。
哪怕一次兩次逃跑失敗被抓回來,被打得遍體鱗傷,她也依然繼續(xù)謀劃下一次出逃。
終于,她還是逃出生天,回到人間。
現(xiàn)在他們無非是再次面臨困境,但相比她在絕望中單槍匹馬,起碼這次是兩人并肩作戰(zhàn)。
種種思緒在腦海里過濾一遍,她心里鎮(zhèn)定踏實不少。
再次抬眸看向丈夫,她平靜地問:“醫(yī)院應(yīng)該已經(jīng)確定了治療方案吧?你想出國治療是因為國外的醫(yī)療技術(shù)更先進(jìn),還是為了想瞞著我們,不讓我們擔(dān)心?”
事到如今,陸君堯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只好老老實實地交代:“技術(shù)國內(nèi)外差不多,就算國外有些抗癌藥先進(jìn)一些,以我和醫(yī)院的人脈關(guān)系,也能拿到那些進(jìn)口藥?!?
“懂了,也就是說我們沒有出國的必要?!鳖檭A城點點頭,很快理清思緒,“那我們就不出去,留在國內(nèi)治療?!?
她看向丈夫,這話雖是陳述句,卻也還在征求他的意見。
畢竟,是他生病,而且他是醫(yī)生,他最了解何種方案才是最佳途徑。
陸君堯點點頭,“是的,在國內(nèi)治療也一樣。”
“什么時候開始?”顧傾城又問。
“我這幾日已經(jīng)在吃藥了,治療前期,也不一定非得住院,我對自己身體有數(shù)?!?
顧傾城點點頭,看向他眼神帶著幾分哀怨,還有點愧疚。
其實她早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丈夫的反常。
陸君堯溫潤地接著說:“還有,我不打算暫停手頭所有的工作,我不會像以前那么高強度,但有些需要我的手術(shù),只要身體允許,我還會繼續(xù)參與。”
其實就算去國外,他也沒打算就此“歇業(yè)”,專注治病。
如果真去了德國,他會選擇繼續(xù)進(jìn)修,讓自己依然忙碌充實起來。
身為醫(yī)生,他很清楚抗癌的心理歷程。
除了藥物之外,人的意志力和精神狀態(tài)也很重要。
如果暫停手里一切工作,每天就躺在那里等待治療,可能效果適得其反。
顧傾城看著他,沒等他解釋更多,便點點頭表示理解:“就像這段時間一樣,準(zhǔn)時下班,早早休息?!?
“是的?!?
“行,反正你記得你不能拋下我,我也相信你會愛惜自己身體,認(rèn)真配合治療。”
愛到深處的靈魂伴侶,很多話不用多說,彼此都能自覺遵守。
兩人開誠布公之后,顧傾城心里松懈下來,卻很快又覺得委屈。
于是她抱著男人不輕不重地捶了兩拳。
“陸君堯,你渾蛋知道嗎!這么大的事你瞞著我,我們是夫妻,說好要坦誠相待的,可你欺瞞我!”
顧傾城捶完兩拳,見他笑著不反駁,愈發(fā)沒好氣:“你還笑!你知道我昨一夜都沒怎么睡著,一直在想這事,白天在家里也反復(fù)琢磨,我到處找體檢報告,書房翻遍了都沒有!我一邊想可能是我想多了,一邊又覺得也許結(jié)果壞到我無法承受你才瞞著不說……”
她委屈地控訴,眼淚再次下落。
陸君堯心頭酸澀滌蕩,情不自禁地抱緊她連聲道歉,“對不起,是我不好,我錯了……”
“對不起有什么用!你傷我心了!”
他溫柔地抹去女人臉上的淚,開玩笑道:“那要么你再捶我?guī)兹???
顧傾城立刻抬手,恨恨地瞪著他,但最終還是沒忍心。
“算了,懶得跟你計較。”顧傾城抹了淚推開他,語調(diào)沖沖地橫了句,“還愣著干什么,開車回家?。 ?
她喝了酒沒法開車,不然也不會勞駕他一個病人當(dāng)司機。
“好?!标懢龍蛐α诵Γ瑧?yīng)了句轉(zhuǎn)身下車。
顧傾城也跟他同時下車,坐進(jìn)了副駕駛。
陸君堯發(fā)動引擎時回頭問道:“你晚上喝了多少?下次心情不好就找我發(fā)泄,別借酒消愁,你的身體也要多注意些?!?
顧傾城嘟著嘴說:“只要你不惹我生氣,我就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除了她最在乎的人,沒什么人能讓她心情不好了。
陸君堯點點頭,再次道歉:“行,還是我的錯,我以后保證不惹你生氣了。”
……
時間已晚,路上車流稀疏不少。
陸君堯穩(wěn)穩(wěn)地開著車,顧傾城轉(zhuǎn)頭看著車窗外。
雖然她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事實,但腦子一靜下來,還是會忍不住向天發(fā)問——為什么偏偏是他們遇上,為什么好人沒好報呢……
他是醫(yī)生,救死扶傷,兢兢業(yè)業(yè),仁心仁術(shù)。
為什么老天要讓這么好的人遭此厄運呢。
顧傾城想不通,只能一遍一遍說服自己: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唯有珍惜當(dāng)前,珍惜眼前人。
這一晚睡下后,陸君堯再次正面提及藏在心里的話。
“你想不想盡快懷孕?”
顧傾城被問得一怔,轉(zhuǎn)頭看向他。
兩人對視了幾秒,她臉色又凝肅起來,“什么意思?你不是說治愈的希望很大嗎?為什么又急著讓我懷孕?你怕有萬一,我會想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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