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準時抵達不來梅。
她按照他的囑咐,取了行李,無處可去,就在大廳里等著。她坐的地方正對著一個門店,透過玻璃可以看到店內(nèi)行色的人,也可以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她微微偏頭,對自己笑了笑,周生辰,我們有兩個月沒見到了。
兩個月,六十一天。
很多交雜的人影,來來去去。
她看到鏡子里出現(xiàn)了幾個人,有他。今天的他穿的很簡單的,也很普通,白衫黑褲,戴著眼鏡。時宜很快回頭,看清了余下的那些嚴謹?shù)纳钏{襯衫和黑色西褲的男人們,有兩個還提著黑色公文包,惟有和周生辰并肩走著的男人,看上去隨意的多,大概有三十五六歲的模樣。
她起身,他已經(jīng)走到身前。
“我妻子,時宜,”周生辰輕比了個手勢,告訴身側(cè)男人,同時也看向她,“這位是我大學(xué)時的同學(xué),也是我的老朋友,梅行,字如故?!边@個名字有些特殊,能有表字的人比較少見,周生辰如此介紹,想必又是周家的世交。
時宜友善地笑笑:“梅如故?殘柳枯荷,梅如故。”很好的名字,她不好意思直接說出來,就如此隱晦地表達著,很快說,“你好,梅先生?!?
梅行有些意外,去看周生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
“怎么?”周生辰笑起來。
“好福氣?!?
梅行有些好奇,禮貌問時宜:“時宜小姐第一次見你先生,是不是也很快就明白了他的表字含義?”時宜搖頭:“我不知道他有表字。”
“抱歉,”周生辰很快說,“不太常用,就忘記告訴你?!?
他的抱歉非常禮貌。
面前男人的神情,從意外、欣賞,換成了疑惑。
幸好梅行很知分寸,沒再問。
從機場到酒店,他安排妥當后,很快把時宜交給了梅行,只是和她說要有些手續(xù)會由梅行來幫她理清、辦妥。待到周生辰走后,四五個男人有條不紊地打開公文包、電腦,梅行開始很耐心地給她解釋,需要接手些什么,大多是周生辰私人的財產(chǎn)。紛繁復(fù)雜的詞句,她漸漸有些聽得發(fā)昏,也開始明白這個梅行,應(yīng)該是充當著他的私人理財顧問。
而這些人,其實只是梅行的助手。
她聽到最后,只是明白他要給自己一些財產(chǎn)。但具體如何,梅行解釋的很清楚,所有的動產(chǎn)、不動產(chǎn)都不需要她來親自管理。今日所做的,都只是必要的程序。
“相信我,他名下的財產(chǎn)都是干凈的?!泵沸邪蜒坨R摘下來,折好,放入上衣口袋里。
時宜聽不太懂,但隱隱能感覺,這個男人所說的“干凈”是在和周家其它人比較。梅行看她想問又不敢問的眼神,有些想笑:“怎么?聽不懂?又不敢問?”δ.Ъiqiku.nēt
她頷首。
“其實,我也有些事情不懂,也不敢問,”梅行把鋼筆扣好,放在文件旁,“你對他知道的有多少?就已經(jīng)成了他合法妻子?而且據(jù)我所知,還是未經(jīng)周家點頭的婚姻?!?
這是個意料之中的問題。
唯一值得奇怪的是,周生辰并沒有告訴他真實情況。
時宜想了想:“除了知道他喜歡科研外,什么也不了解。”
她所了解的,只是他給人的那種感覺,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事情在她的預(yù)想內(nèi)。甚至她隱隱有種感覺,她剛才接觸到了最邊緣、最無關(guān)緊要的那些事情。真正的核心,他的背景,他的為人,甚至他的喜好,她都一無所知。
梅行的眸光很深,端詳她,過了會兒,笑起來:“他表字,長風(fēng)?!?
“長風(fēng)?!彼貜?fù)。
“想到了什么出處?”
時宜笑:“長風(fēng)至而波起兮,若麗山之孤畝?!?
梅行也笑,接了后半句:“勢薄岸而相擊兮,隘交引而卻會。你果然能猜出出處?!?
這么有名的《高唐賦》,她很難不知道。
只是深想這個表字的含義,并不太附和周生辰的性情。這些話分明是形容巫山川水,磅礡洶涌,難以匹敵。而他的性情卻很冷清,不咸不淡的。
這個梅行也是傳統(tǒng)背景出身,說話又偏風(fēng)趣隨意些,他們聊得很開心。到最后處理完所有事務(wù),他問她,是否來過不萊梅。時宜搖頭,他似乎很有興致邀她一同外出用餐,時宜很委婉地拒絕了,獨自留在酒店。
她喜歡安靜,并不怕無聊。
時間充裕了,就上網(wǎng)看看這個城市的介紹,想要等到后幾日周生辰再忙的時候,自己到處走走。就如此戴著耳機,翻看網(wǎng)頁,偶爾聽聽郵箱里新進來的比賽demo,消磨了整個下午。忽然有淡淡的茶香進來,時宜終于察覺,客廳有人在。m.biqikμ.nět
走出去,看到的是周生辰。
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竟然非常有情調(diào)地泡著茶。他身前是整套完備的茶具,應(yīng)該是剛才拿出來的,水已經(jīng)燒開,在一側(cè)汩汩冒著熱氣。
他虛握著小巧的茶壺,將水傾倒而出,添了水,再倒出。
手勢很隨意,應(yīng)該早已習(xí)慣了自己泡茶喝,她視線很快停在一點,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剛剛在機場時,她記得他還沒有戴著,難道是因為看到自己特意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