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江昭陽幾乎是下意識地繃緊了所有肌肉,握緊的拳頭骨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
但只過了極其短暫、幾乎令人窒息的幾秒鐘!
一絲混雜著痛苦卻異常執(zhí)拗的亮光,如同絕境中迸發(fā)的火星,在他眼底深處猛然躍起!
他鄭重地點點頭:“我考慮過。個人的得失算不了什么?!?
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鐵砧上敲打出來,“我的后背,早交給黨了!”
“我是刀?好,那我就為它砍碎最硬的殼!”
“我是劍?也好,那就讓我為它插進最深的毒瘡!”
“刀折了?劍斷了?”
“那我就做最后一塊碎片,也要卡在那些爛掉的根子里!”
“我只管向前!”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粉碎一切的意志力,“‘退污還綠’這盤棋,我下!”
“這灘最深的渾水,我趟!”
“我那怕脫下三層皮,能換來琉璃的一片澄澈藍天,也值了!”
陽光漸漸移動,將辦公桌面上那面鮮紅的黨旗照得格外鮮艷。
雷遠站在黨旗前,久久不語。
最終,是雷遠極其緩慢地、極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
那細微的動作打破了石像般的沉滯感。
他沒有看江昭陽,目光依舊牢牢鎖定在那片熾熱的鮮紅上,聲音低沉,平靜得有些飄渺,卻帶著一錘定音般的萬鈞力量:
“把方案留下吧。”
“我需要時間考慮,也要與其他紀(jì)委常委溝通?!?
“是,雷書記?!苯殃枏墓陌鼉?nèi)側(cè)取出那份早已準(zhǔn)備好、厚度沉手的“博合化工資產(chǎn)處置及協(xié)助責(zé)任人曲倏特情處理方案”文件夾。
他將它放在雷遠的辦公桌子上。
雷遠從那片熾烈的旗幟紅芒中轉(zhuǎn)過身來。
他沒有去碰那份放在桌角的方案,而是踱步向前,走到了江昭陽的面前。
兩人距離很近,江昭陽甚至能感受到這位書記身上那種久居上位者、帶著特有沉木和煙草氣息的威嚴(yán)。
雷遠抬起厚實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江昭陽的肩膀上。
那力度很大,帶著實感,不似客套。
肩章下的肌肉傳來清晰的按壓感。
“昭陽同志,”他看著江昭陽,那雙深眸里方才翻騰的復(fù)雜情緒仿佛瞬間被收起,沉淀為一種凝重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更有著深沉的審視。
“你今天的表現(xiàn)……”他頓了頓,似乎在尋找更準(zhǔn)確的詞眼,“讓我看到了一個真正敢于扛山、有真血性的……年輕干部!”
每一個詞都咬得很重,那“扛山”、“血性”,是久違的由衷評價。
“不過,”他的語氣變得嚴(yán)肅,“在最終決定出來前,關(guān)于曲倏的一切必須嚴(yán)格保密?!?
“明白?!苯殃栢嵵爻兄Z。
江昭陽挺直身體,后退一步,恭謹(jǐn)?shù)鼐戳藗€禮,不再多,轉(zhuǎn)身向那扇厚重的深紅色大門走去。
大門無聲地開啟,再次無聲地合攏。
已在樓下等候的趙珊迎了上來:“江常委,談得怎么樣?”
江昭陽輕輕說道:“種子已經(jīng)播下,能否開花結(jié)果,就要看天時地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