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黃之禮,有個極為完整的信息差。
首先是他知道空安的強(qiáng),司夜都奈何不得。
司夜日巡不論白天黑夜,都在巡視南坪市。
看到了羅彬進(jìn)舊寺,看到了還有人跟隨,甚至先前,黃之禮也知道白觀禮白纖被帶進(jìn)寺內(nèi)。
本來,黃之禮是認(rèn)為,空安又會多弄出幾個無法報道的亡魂,可煌煌天雷劈進(jìn)寺內(nèi)后,他就知道,事情的發(fā)展,完全超出他的預(yù)料。
羅彬數(shù)人的出逃,空安隨后痛苦地爬出舊寺。
這讓黃之禮看到了機(jī)會。
饒是如此,這也僅僅是機(jī)會,他依舊沒有對付空安的本事。
不過,黃之禮分析了情況,且尤為關(guān)注了羅彬和徐彔。
作為陰司,司夜和日巡的隱蔽能力是超然的,完全沒有正常的鬼氣,陰氣幾乎也能完全遮掩,他得到了兩人要改風(fēng)水的信息。
恰好,冥坊的人帶著張云溪等人來他這里避險。
當(dāng)他們要離開的時候,他果斷阻攔。
誰都不能破壞針對空安的布局!
倒沖墓庫殺人大黃泉沒能除掉空安。
可羅彬引動的另一重變化,使得空安暴斃而亡。
空安對羅彬,已經(jīng)不能用魔怔兩個字來形容了。
這才是黃之禮如此盯著羅彬的原因。
其次才是羅彬奪舍羅杉,改頭換面做人。
鬼龕組織做這種事情,是因?yàn)檎w數(shù)量太多,又有大鬼,城隍廟完全沒辦法,逼急了鬼龕,萬一他們不擇手段的瘋狂殺人,執(zhí)勤城隍也只能引咎辭職。
羅彬只是一個人。
羅彬在南坪行動,就只是冥坊和一個陰陽先生做后盾。
冥坊是要敬重城隍廟的。
陰陽先生更要尊重城隍廟。
綜合了這一切緣由,黃之禮將羅彬看得很低,這樣小輩,運(yùn)氣使然,促成了一些事情發(fā)生,可那也僅僅是運(yùn)氣。
用一句老話來說,報應(yīng)到頭天來收。
用非正常手段活下來,就要接受被制裁的下場!
“啪!”
第三鞭子抽上了何蓮心的頭。
這一鞭下來,何蓮心一聲痛苦的哀嚎,她的模樣再度驟變,渾身浸滿血,腦袋很多裂縫。
鬼會保持死時模樣,可隨著鬼氣的滋長,也會有一個相對正常,鬼最喜歡的一個外形。
只有遭到創(chuàng)傷,才會現(xiàn)出原形!
“叫魂!”
“我以執(zhí)勤城隍身份,命令你即刻叫魂!”
“否則,司夜可食你,你將徹底湮滅,魂飛魄散!”
黃之禮手一抖,握在掌心的居然是一枚令牌,上邊兒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背面則是執(zhí)字。
何蓮心仿佛被無形的手攥住魂體,在原地掙扎扭動。
她哀嚎,她凄哭。
她嘴里卻還是斷斷續(xù)續(xù),說:“好……好呢……”
“我……沒用……”
“我……沒幫兒子的忙……”
“我拖累……我不……能……”
絕大部分時候,何蓮心是渾噩的。
黃之禮對羅彬極為不利的態(tài)度展現(xiàn)出來時,她反而有了一絲絲清醒。
“你!”
黃之禮面色青紅交加。
堂堂一個執(zhí)勤城隍,居然無法命令一個黃頁鬼?
這時,司夜猛然一拽手中鎖鏈。
何蓮心胸口被拉得近乎變形,整個鬼直接拉到了司夜面前。
司夜兩顆頭,兩張口同時猛地張開。
一股怪異的吸力出現(xiàn)。
何蓮心的臉,都在不停地扭曲,似乎要被吸得變形。
司夜又停下來了。
因?yàn)辄S之禮還沒有下令。
黃之禮臉色依舊難看,死死盯著何蓮心。
城隍廟內(nèi)的氛圍,一時間變得極為凝滯。
“吃……我……”
何蓮心抬起雙臂,是去抓司夜的臉。
“魂飛……魄散……”
她抓不到司夜,卻抓住了胸口鐵鏈,拉拽著,身體開始上升。
“瘋子?!秉S之禮罵了一句。
他眼中愈發(fā)顯得陰晴不定,似是在思索什么。
對于何蓮心來說。
她知道自己死了。
她知道,自己死后,便一直在這個城隍廟內(nèi)困著。
她偶爾會忽然清醒一下,想到一些事情。
最近清醒的次數(shù)最多。
她不知道,這位執(zhí)勤城隍大人,為什么要針對羅彬。
她只知道,那是她的兒子啊!
活著的時候,她就沒能耐,沒本事。
別人的父母都是托舉,讓孩子少走彎路。
她卻太糟糕了。
讀書的時候,就得讓羅彬半工半讀掙生活費(fèi)。
羅彬已經(jīng)那么努力了。
別人家的孩子,父母全力支持,可以再深造。
她給不了幫助,羅彬只能靠自己。
談婚論嫁,她沒辦法拿出彩禮,買不起房子。
甚至她和羅雍身體還不好,總是要麻煩羅彬。
她死后清醒了才清楚,羅彬徹底垮了。
她現(xiàn)在又能看到羅彬,羅彬雖然改頭換面,但他有手有腳,看上去很好。
那她怎么能再做拖累?
被吃了。
魂飛魄散。
才是她的歸宿!
何蓮心一直拽著鐵鏈,一直往上爬。
終于,她爬到了司夜的臉正前方。
她猛地抬起手,狠狠朝著司夜臉上抓了一把!
黃頁鬼也是鬼,幾條深深血痕出現(xiàn)在司夜右側(cè)頭臉上。
黑氣隨之彌漫。
陰氣為灰色,相對應(yīng)的,不同級別的尸鬼,有著其對應(yīng)的顏色。
……
……
徐彔推開門,他輕咦了一聲。
羅彬都睡著了啊。
灰四爺干什么呢?
下一瞬,徐彔就發(fā)現(xiàn)了不太對勁。
羅彬雙手雙腳擺得很筆直,他眼睛緊緊閉合。
其身上,似是蕩漾著一種怪異的氣。
隱隱約約,還能瞧見胸口有一道符。
“招魂?”徐彔瞳孔頓然緊縮。
誰,敢招羅彬的魂?
不要命了?
墓室內(nèi)的一切,徐彔記憶猶新,羅彬魂一旦離開身體,那個讓張云溪和胡進(jìn)噤若寒蟬的存在就會出現(xiàn)。
抬手,一道符陡然擲出!
瞬間,符紙落在了羅彬臉上。
赫然又是一張五岳鎮(zhèn)命符!
頃刻,符紙緊緊貼住羅彬面部。
其身上蕩漾那股氣消失不見。
其胸口那張隱隱約約的符印消失不見。
“吱吱吱!”灰四爺身子直立起來,雙手和徐彔作揖。
“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徐彔擺擺手,說:“無需多禮。”
他再匆匆上前,到了羅彬床畔,伸手一掀,羅彬臉上那張符被揭下。
“羅先生?”
“羅先生?”
徐彔用力搖晃羅彬的肩頭。
羅彬睜開了眼。
他感覺自己才睡下不久,正在做一個夢。-->>
夢里邊兒,他好像看到了他母親。
不是顧婭。
是他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