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陽那鐵塔般的身影往中間一站,喧鬧的街角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豁牙黃毛的叫囂、塌鼻梁混混的怪笑、老農(nóng)無助的哀求,都在那股沉甸甸的壓迫感中滯澀了一瞬。
“干啥玩意兒?想管閑事?”
豁牙黃毛梗著脖子,斜著眼,試圖用更大的嗓門掩蓋心底陡然升起的不安。
他打量著陳光陽半舊的軍綠棉襖和深色狗皮帽,再看旁邊孫野那身鄉(xiāng)下后生勁兒,輕蔑重新占了上風(fēng)。
“哪條溝里爬出來的土鱉?懂不懂紅星市的規(guī)矩?滾遠(yuǎn)點!這地界兒,刀爺說了算!”
“刀爺?”陳光陽眼皮都沒抬,聲音不高,卻像冰粒子砸在凍土上,字字清晰。
“沒聽過。我只知道,光天化日,強搶民財,這規(guī)矩,得改改?!?
“嘿!你他媽……”
塌鼻梁混混見陳光陽這態(tài)度,火氣蹭地冒上來,松開老農(nóng)的麻袋,上前一步就要推搡。
他手剛伸到一半,眼前一花!
陳光陽的動作快得幾乎沒有預(yù)兆,仿佛只是隨意地一抬手。
“咔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塌鼻梁混混伸出的右臂以一個極其別扭的角度彎折過去。
他整個人像被抽了筋骨的癩皮狗,慘嚎一聲,抱著胳膊滾倒在地,疼得渾身抽搐,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太快了!
太狠了!
豁牙黃毛和另外兩個混混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臉上的囂張瞬間凍結(jié),取而代之的是驚駭。
“操家伙!”豁牙黃毛反應(yīng)不慢,怪叫一聲,伸手就往棉襖里掏。
陳光陽哪里會給他機會?
右腳閃電般彈出,一個低掃!
“砰!”
結(jié)結(jié)實實踹在豁牙黃毛支撐腿的迎面骨上。
“嗷……!”
比塌鼻梁更凄厲的嚎叫響起,豁牙黃毛感覺小腿骨像是被鐵榔頭砸斷了。
身體失去平衡,重重砸在地上,啃了一嘴泥雪混合的臟污。
另外兩個混混剛摸出彈簧刀和小臂長的鋼管,還沒來得及比劃。
孫野已經(jīng)像頭被放出籠的豹子,低吼著撲了上去!
“去你媽的!”孫野憋了半天的火氣全撒在這倆貨身上。
他以前在東風(fēng)縣街面也不是善茬,打架經(jīng)驗豐富,下手又黑又準(zhǔn)。
一個勾拳狠狠掏在左邊混混的肋下,那人悶哼一聲,酸水都吐了出來,手里的鋼管“當(dāng)啷”掉地。
右邊混混的彈簧刀剛彈出刀刃,孫野已經(jīng)側(cè)身讓過。
順勢抓住他持刀的手腕,猛地往下一拗,同時膝蓋狠狠頂在他小腹!
“呃??!”那混混弓著腰,像只煮熟的蝦米,癱軟下去,刀也脫了手。
電光火石之間,四個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混混,躺下了仨,只剩下最后一個被孫野反擰著胳膊按在冰冷的墻上。
臉貼著粗糙的磚面,嚇得渾身篩糠。
老農(nóng)完全看傻了,抱著自己那兩袋山貨,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看客們更是噤若寒蟬,下意識地往后退開一圈,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絲隱隱的快意。
陳光陽看都沒看地上哀嚎的豁牙黃毛和塌鼻梁,走到被孫野按住的混混面前,狗皮帽檐下的目光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
“刀爺是哪路神仙?嗯?”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子讓人窒息的寒意。
那混混魂兒都快嚇飛了,褲襠一熱,一股騷味彌漫開來,結(jié)結(jié)巴巴道:“刀…刀爺…是…是火車站這片兒的…管…管事兒的……疤…疤臉哥是他…他手下得力的……”
“疤臉?左臉靠耳朵有疤,小胡子?”陳光陽追問。
“是…是是是!就是他!大哥…大哥饒命?。∥覀兙褪恰褪锹牶鹊摹被旎炜迒手樓箴垺?
陳光陽心中了然,果然是同一伙人。
他松開鉗制,那混混立馬癱軟在地。
“滾。”陳光陽吐出一個字,聲音不大,卻像鞭子抽在他們身上。
三個還能動的混混如蒙大赦,手忙腳亂地拖起還抱著胳膊腿慘叫的同伴,屁滾尿流地消失在街角,連句狠話都不敢留。
“謝…謝謝恩人!謝謝恩人吶!”老農(nóng)這才反應(yīng)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就要磕頭。
陳光陽一把將他攙起:“老鄉(xiāng),趕緊走。這地方,以后繞著點?!?
老農(nóng)千恩萬謝,推著獨輪車,飛快地消失在人群中。
“光陽叔,真解氣!”孫野甩了甩手腕,滿臉興奮,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跟著光陽叔辦事,就是痛快!
他彎腰撿起混混掉在地上的鋼管和彈簧刀,掂量了一下,揣進(jìn)了寬大的棉襖里,“這玩意兒,說不定等下還用得著?!?
陳光陽沒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地掃視著周圍。
他知道,動靜鬧得不小,該來的,很快就會來。
果然,人群一陣騷動,分開一條道。
三個穿著藏藍(lán)色警服、戴著大檐帽的人分開人群走了過來。
為首一個約莫四十多歲,中等身材,臉盤寬大,油光锃亮的分頭梳得一絲不茍,眼神透著股市儈的精明和長期混跡市井的油滑,肩章顯示是個小頭目。
后面跟著兩個年輕些的公安,一個高瘦,一個矮壯,臉上帶著新人的生澀和對老公安的唯諾。
“怎么回事?聚眾斗毆?誰他媽敢在火車站鬧事!”
分頭公安嗓門洪亮,眼神像探照燈一樣掃過現(xiàn)場。
最后落在站得筆直、氣定神閑的陳光陽和一臉“我干的,咋地”的孫野身上,又瞥了一眼地上留下的點點血跡和掙扎痕跡。
“張哥!張哥你可來了!”剛才消失的那個豁牙黃毛,一瘸一拐地從人群后面擠出來,指著陳光陽和孫野,哭喊道:
“就是他們!就是這兩個鄉(xiāng)巴佬!無緣無故就打人!你看把我們兄弟打的!胳膊都折了!無法無天啊張哥!”
豁牙黃毛臉上還沾著泥,配上他豁牙咧嘴的慘樣,倒真有幾分凄慘。
被他喊作“張哥”的分頭公安……張為民,眉頭一皺,眼神不善地盯住陳光陽:“你倆?哪來的?為什么打人?下手夠黑的??!”
孫野一聽就炸了毛:“放屁!明明是他們搶人家老鄉(xiāng)的山貨,還動手打人!我們……”
“閉嘴!沒問你話!”
張為民厲聲打斷孫野,官威十足。他上下打量著陳光陽樸素的穿著,狗皮帽子,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這是兩個有點蠻力的鄉(xiāng)下人,不知天高地厚在火車站惹事。
他更在意的是豁牙黃毛說的“刀爺”的人被打傷了,這事兒有點麻煩。
“你們兩個,跟我們走一趟!到車站派出所說清楚!”張為民一揮手,示意身后兩個年輕公安,“銬上!”
高瘦公安遲疑了一下,矮壯公安則比較愣,掏出锃亮的手銬就要上前。
“慢著?!标惞怅柦K于開口了。
他聲音依舊平靜,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水面,帶著不容置疑的份量。
“公安同志,不問青紅皂白,只聽一面之詞,就要銬人?這火車站,是姓張,還是姓刀?”
張為民被噎了一下,臉上有點掛不住,特別是陳光陽那“姓刀”二字,像根刺扎了他一下。
他惱羞成怒:“你什么態(tài)度!少廢話!到了所里自然問清楚!銬起來!反抗就是襲警!”
矮壯公安不再猶豫,拿著手銬就朝陳光陽手腕扣來!
陳光陽眼底寒光一閃!他豈會束手就擒?
就在冰冷的手銬即將觸碰到手腕的瞬間,陳光陽動了!
快如鬼魅!
他左手一翻,五指如鐵鉤,精準(zhǔn)地叼住矮壯公安的手腕脈門,同時右肩微沉,向前一靠!
矮壯公安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大力涌來,手腕像是被鐵鉗夾住,半邊身子瞬間酸麻,整個人被帶得向前踉蹌,手銬“當(dāng)啷”脫手掉在地上。
他想掙扎,卻渾身使不上勁,像個木偶一樣被陳光陽輕松制住。
“你!”高瘦公安大驚,下意識就要拔腰間那支老舊的54式手槍。
“別動!”孫野早就憋著勁,一個箭步上前,手里那根剛繳獲的鋼管“嗖”地一聲。
精準(zhǔn)地頂在了高瘦公安拔槍的手腕上,力道不大,卻足以讓他動作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