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想起來,剛才確實摸過洋蔥,我只顧著給她弄頭發(fā),把這碼事忘了。
“不好意思……我剛才忘了?!?
“沒事,你先自己弄吧!我去緩一下?!?
這時候,爸媽也走了出來,林菲菲和他們擦肩而過,我爸扭頭問我:
“菲菲怎么了?沒事吧?”
我搖搖頭,“剛才我摸過洋蔥,然后手指碰到她眼睛了?!?
我爸嘴角向下一撇,像被犁耙扒過的的,哼道:
“你這干什么都毛手毛腳的,多大人了?!?
酸澀與無奈在我的心里交織,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向我張開。
我大手一揮,將這張大網(wǎng)打落,凝視著他寫滿無奈的臉頰,一笑而過:
“嗯,您先讓我過去,我去看看菲菲怎么樣了,再晚點兒,她就自己好了。”
我爸一愣,眼底閃過一抹復雜之色,默默讓開了一條路。
其實他說完以后,當時就后悔了,只是作為父親的威嚴,讓他只能堅挺著所謂的面子。
要擱以前,這句話就是點燃火藥的引線。
我曾經(jīng)總是不肯服輸,但現(xiàn)在漸行漸遠,多了幾分包容和理解,有些話沒必要針鋒相對,一笑而過就算了。
我正準備去“探望”林菲菲,她已經(jīng)出來了,眼睛微微有些發(fā)紅,映著灑進來的陽光,就像一塊破碎的美玉。
“叔叔,我沒事了,您別這么說余斌。”
林菲菲目光一凝,直視著我爸,蝶翼般的睫毛下,灑出一片堅定。
我爸一時笑容有些尷尬,“啊……我這不是怕你有事嘛!你眼睛沒事吧?”
林菲菲搖搖頭,劉海輕輕飄動,像被風吹過一樣。
“我沒事,但您沒必要因為這點兒事就數(shù)落余斌。”
我爸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尷尬,擠出笑容:
“哎,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看他還是那么毛手毛腳,忍不住說他幾句?!?
林菲菲望著我爸,不僅沒有笑,小臉上的表情,反而更加認真:
“余斌其實很細心的,而且他也沒有您經(jīng)常說的那么不堪?!?
我望著林菲菲認真的小臉,心里像有什么東西融化了似的。
我張了張嘴,試圖想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可她就像和我有心靈感應似的,忽然扭頭看了我一眼。
她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我忽然識趣地閉上了嘴。
這丫頭心里有什么話必須要說出來,要不然憋在心里,能給她憋爆了。
而且……我也想聽聽,她究竟到底想說什么。
我爸依然掛著笑,只是有些僵硬,“我……我也沒說他不堪啊?”
林菲菲語調(diào)輕柔,就像微風拂過花瓣,但在輕柔的語調(diào)背后,卻隱藏著一股難以抵擋的堅決:
“您在家里住的這幾天,我聽您說的都是勸他找個工作,覺得賣內(nèi)褲給您丟人了?!?
“要不就是他差點被人坑了,您沒有安慰他,反而勸他一個受害者大人不記小人過。”
“叔叔,您不知道,余斌自己在大都打拼承受的壓力有多大!我聽到的這些,沒有一點是您在肯定他,都是在否定。”
我爸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支支吾吾的急忙解釋: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了,咱們村的孩子都這樣,”
林菲菲展顏一笑,如細雨灑在湖面,泛起陣陣漣漪,卻不失柔和:
“和他們比,余斌也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 ?
我爸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先朝我投來一眼,然后對林菲菲說道:
“優(yōu)秀什么??!三十好幾的人了,還一事無成,連個媳婦兒都取不回來?!?
“您話不能這么說,我也去過咱家?guī)谆兀乙猜犝f一些事,村里有一個叫趙青的,他為了娶媳婦兒,他爸媽給他借錢買房,現(xiàn)在他爸媽六十多了,還在打工還錢?!?
林菲菲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神里星光點點:
“但您看余斌,咱們家之前被人放火,他借錢給家里蓋房,我媽和您要天價彩禮,余斌也沒逼著您去給他借錢娶媳婦兒?!?
“這么多年,他從來沒和您要過什么,無論多大壓力都是一個人承擔,我覺得他已經(jīng)努力了,房價,彩禮,這些東西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撬動的……”
我爸陷入了沉默,沒再反駁林菲菲,我媽用胳膊碰了碰我爸:
“我覺得菲菲說得對,兒子確實沒和咱們要過房子車子,你看咱們村里的孩子,有幾個房子是靠自己賺錢買的?我覺得咱們確實應該知足。”
我爸臉上的表情慢慢消失,眼神空茫茫的,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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