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要有這種復雜的味道,本身還是需要點腦子的。
沈淵就算是壞,也做不到這種壞法。
畢竟他練劍,早就把自己腦子練壞了。
只是萬俟云川這個行為,簡直就像是話本里寫的,被人迫害的可憐蟲隱忍積蓄力量然后一朝復仇的劇本。
如果是這樣。
隱忍了十幾年的萬俟云川,怎么會就這樣把這件事暴露了出來,還透露給了剛到雜峰的她。
雖然昨日的事情,可以說,是她和萬俟云川合謀的。
但絕不會就這樣輕易得到他的信任。
魏泱不信,背后的人沒有想過萬俟云川是裝廢物這種情況,他們肯定也派人來試探過,甚至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相信,因此還在監(jiān)視。
萬俟云川肯定也清楚。
所以……
“為什么?”
魏泱直視萬俟云川的雙眼。
兩世,這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萬俟云川的眼睛竟然不是純然的黑色,而是帶著清淺的琥珀色。
看似溫柔可親,實則淡漠異常。
“所以,為什么?”
為什么,要在我面前暴露?
“為什么?”萬俟云川摩挲著冰涼的白玉酒杯,感受著逐漸開始溫熱的手感,垂眸些許時間,“或許是,一模一樣吧?!?
我們兩個看起來,太像了。
內心都帶著無法語的血海深仇,在大仇得報前,必須戴上曾經最討厭的面具,做著自己最不喜的事情,甚至傷害自己傷害他人也要達到目的。
就算走到腳下血肉模糊,就算爬到手骨皆露,也不能后退一步,否則就是無盡深淵。
像他們這種人,可以利用他人,為了達到目的也可以被人利用。
但唯獨一點。
不管做什么,想什么,甚至不擇手段,也終究還是——
太心軟。
萬俟云川收起白玉酒杯:“你這一次鬧下來,倒是讓沉魚對你死心塌地,不過這幾天她不在,這里只有我這個不管事的廢物大師兄,你若還像昨日一樣沒個分寸,反正我是不會管了?!?
怎么忽然就轉移話題了?
不過萬俟云川這句話是在說……
沉魚師姐出了天元宗,他又不能出手,讓她這幾天都安分待著,否則可能會有危險?
不過就她現(xiàn)在這煉氣一層的實力,隨便來個人就能把她挫骨揚灰了。
不然她昨天做什么非要用勢壓人。
魏泱撇撇嘴:“再說吧?!?
一聽就是敷衍。
萬俟云川低頭對上魏泱滿不在乎的神色,頓住。
“掌門讓我告訴你,三年內必須筑基。”
三年。
魏泱一開始沒反應過來,恍惚一剎。
“三年?!?
上一世,入劍峰三年后,她成功筑基,并且練出了飄風劍意。
接著就是被沈淵警告不許在外露這些。
然后某一天,沈淵對她的態(tài)度忽然好了起來,眼神依然冰冷,說出的話卻不再滿是諷刺和嫌棄,反而帶著贊賞。
“我要閉關,靈兒有宗門任務,這段時間我的洞府就由你來守著吧,記住,一刻也不能離開劍峰。”
當時她只當沈淵終于看到她的付出。
但從萬俟云川這句話看來——
魏泱手指一顫,簡直要壓不下嘴角的諷意:
“……三年后,宗門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任務?”
“你知道?”
萬俟云川倒也不怎么驚訝,這件事雖然說是保密,但知道的人也不少:
“知道我就不多說什么了,掌門幫你解決了亂七八糟的事情,唯一的要求就是在三年后各大宗門的比試中,最少勝出一項,贏得一個進入福壽秘境的名額?!?
“這件事在近三年里,對宗門來說至關重要,或者說,對鎮(zhèn)守宗門卻壽命不足的老祖?zhèn)儤O為重要?!?
“有掌門這句話,在宗門比試出結果前,宗門里沒有人會明著對你出手,甚至,只要你拿到名額,大可隨便提要求,到時候你想去劍峰就去劍峰,想把你父親那關門弟子零二還是什么的趕走也不難?!?
“怎么樣?心動嗎?”
魏泱怔愣著:“什么條件,都可以?”
萬俟云川不耐煩點頭,起身就要離開:
“只要不是叛出宗門之類的大事,都可以。心動了?心動就趕緊恢復身體然后走人,自己去努力修煉,別賴在我這里。”
話落。
萬俟云川腳下一頓,抬頭。
嗤笑一聲。
“十幾年藏頭露尾,怕是真把自己當老鼠了?!?
“人走了?”
“走了,剛好我再囑咐一句,三年后筑基的事情很重要,掌門此人看起來好說話,但心有大道,若是阻了他的路……”
“一年即可。”
“什么?”
魏泱下床,不顧有血液滲出的傷口,拿起床邊的墨劍。
心境尤在,她要做的只是單純的吸收靈氣提升修為,這對有風木天靈根的她,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有這種基礎在,若是和上輩子一樣,三年才筑基。
“如此之久,我不如一刀抹了自己脖子,廢物一個,不配活著?!?
萬俟云川:“……”總覺得被鄙視了。
“算了,還是那句話,別喊著讓我修煉。”
魏泱此時已經越過他,走到門口,她側身:
“我也還是那句話,大師兄,你修不修煉對我沒有半分影響。”
我現(xiàn)在很弱小,所以需要強大的你可以成為我現(xiàn)在的助力,你越強大自然就越好成事。
但若你一直保持現(xiàn)在的境界,不久我就會追上來。
屆時,你的作用就只剩下成為我釣魚的工具,就算想反抗,在強大實力面前,也只能被迫遵守。
就是不知道那個時候,你還能不能這么淡定說出“不修煉”這句話。
魏泱轉身離開。
聲音輕盈如風,躍然而出:
“大師兄,扮豬吃老虎,小心裝一輩子,最后真的變成一只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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