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檀木書案后，柳林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案頭鎏金香爐里，安神的檀香正絲絲裊裊地升騰，試圖驅(qū)散他眉間的倦意。
月光從雕花窗欞傾瀉而入，將攤在案上的草原地圖染成一片銀白，那些代表蠻族、妖族勢力范圍的朱砂標(biāo)記，此刻恰似凝固的斑斑血跡。
“這次雖說暫時(shí)壓制住了局勢，可那兩個(gè)族群，怎會這般輕易就范？”
柳林的目光在地圖上久久徘徊，低聲自語。他端起青瓷茶盞，抿了一口禪茶，茶葉上若隱若現(xiàn)的佛陀虛影，在茶湯的漣漪中微微晃動。
這禪茶雖能安神，卻難以撫平他心底的不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組建多族聯(lián)軍對抗朝廷，這念頭不過是黃粱一夢。
一旦與朝廷正面為敵，全天下世家豪族定會如潮水般同仇敵愾，自己手中這點(diǎn)家底，在那如洶涌潮水般的力量面前，不過是螳臂當(dāng)車。
正沉思間，門外傳來霍三恭敬的通報(bào)：“主公，公孫姑娘到了?！绷址畔虏璞K，微微頷首：“讓她進(jìn)來吧?！?
隨著一陣輕微的環(huán)佩聲響，雕花木門緩緩?fù)崎_。月光裹挾著一道窈窕身影，如薄霧般飄入書房。
公孫婀娜身著月白襦裙，裙裾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繡著金線的鸞鳥栩栩如生，卻也難掩她此刻的忐忑。
她眉眼如畫，可雙眸中滿是驚惶，像只受驚的小鹿，燭火在她眼底跳躍，更襯出她的楚楚可憐。她的肌膚在月光與燭火的交織下，泛著近乎慘白的光澤。
“柳……柳大人?！?
公孫婀娜蓮步輕移，雙腿微微發(fā)顫，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身形，緩緩屈膝行禮，聲音輕得如同春日里隨時(shí)會消散的微風(fēng)，“不知柳大人深夜喚我前來，所為何事？”說話間，她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袖，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柳林起身繞過書案，走到公孫婀娜面前，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cuò)的光影，愈發(fā)顯得面容冷峻?！按舜稳ヂ尻?，公孫大人對我多有幫助，他與姑娘的關(guān)系，想必姑娘也清楚?！绷帜抗馊缇妫瑤е鴰追謱徱?，“回來后，我一直在想，該如何安置姑娘?！?
公孫婀娜聞，渾身一僵，往昔屈辱的畫面瞬間涌上心頭。公孫世家被柳林收服時(shí)，遭受了殘酷打壓，自己也曾在柳林面前受盡屈辱。
此刻，恐懼如潮水般將她淹沒，可柳林這番話，又讓她心底涌起一絲受寵若驚的感覺。她微微垂首，耳尖染上一抹紅暈，聲音顫抖：“一……一切全憑柳大人安排。”
柳林背過雙手，在屋內(nèi)踱步，案上燭火隨著穿堂風(fēng)劇烈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好似張牙舞爪的巨獸。
“公孫大人身為朝堂清流魁首，他的面子我自然要給。若不給姑娘一個(gè)名分，日后如何與他合作？”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落在公孫婀娜身上，“只是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公孫婀娜抬起頭，眼中淚光閃爍，恐懼與驚喜交織。她咬了咬下唇，囁嚅道：“能得柳大人垂青，是……是婀娜的福氣?！?
柳林微微點(diǎn)頭，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卻未達(dá)眼底?！叭绱吮愫谩！彼D(zhuǎn)身走到書案前，拿起狼毫筆，在宣紙上寫下幾行字，“這是我為姑娘安排的住處，明日便會有人為姑娘準(zhǔn)備?！?
公孫婀娜接過宣紙，指尖微微顫抖，目光掃過上面的字跡，再次行禮致謝，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多謝柳大人。”
此時(shí)，窗外的月亮被厚重的云層徹底遮住，屋內(nèi)的燭火也猛地晃動了幾下，似隨時(shí)都會熄滅。柳林望著公孫婀娜離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這一步，究竟是邁向光明，還是踏入更深的旋渦，他不得而知。但他清楚，在這波譎云詭的局勢中，自己已沒有退路，唯有步步為營，方能在這亂世中謀得一席之地。
雕花檀木書房內(nèi)，鎏金燭臺的火苗不安地跳動，將柳林投在地圖上的影子拉扯得忽長忽短。送走公孫婀娜后，柳林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攤開的羊皮地圖上，那代表各方勢力的殷紅標(biāo)記，宛如一灘灘凝固的鮮血，在搖曳的燭光下刺目驚心。
“這些土地，若運(yùn)作得當(dāng)，本都該納入我的版圖！”
柳林緊攥著拳頭，指節(jié)泛白，心中的不甘如潮水般翻涌。朝廷的突然介入，使得遠(yuǎn)在洛陽的妖族大批涌入，徹底打亂了他的計(jì)劃。
原本，他牢牢掌控著并州兩大世家――公孫家和澹臺家，劉凡的起義軍也對他唯命是從。若不是妖族為蠻族撐腰，借老巫師薩米爾一百個(gè)膽子，他也絕不敢與柳林作對。
“一切尊嚴(yán)，皆源于實(shí)力！”柳林低聲呢喃，聲音在空曠的書房里回蕩。他的目光逐漸鎖定在地圖上的并州區(qū)域，那里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妖族大軍如蝗蟲過境，在并州的土地上肆意橫行；蠻族軍隊(duì)也不甘示弱，與妖族激烈火拼。
雙方的廝殺，給并州留下了滿目瘡痍，城鎮(zhèn)化為廢墟，農(nóng)田被戰(zhàn)火焚燒，百姓流離失所，要么成為四處漂泊的流民，要么在戰(zhàn)火中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