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們深知，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宴席，弱小就只能忍受這樣的屈辱。

此刻，蘇天德的話在他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讓他們本就不安的內(nèi)心更加動蕩。

狂風如鬼哭般掠過營帳，蘇天德周身灰黑色妖氣翻涌，將他扭曲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他癲狂地揮舞著手臂，嘶吼著要清洗妖族的“墮落”，而那只只剩半個頭顱的狐貍突然化作女相，搖搖晃晃地從人群中走出。

“好一個怕我們淪為柳林的傀儡！”狐貍的笑聲尖銳而凄厲，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她姣好的面容上布滿縱橫交錯的鞭痕和燙傷的疤痕，隨著她的動作，頭頂殘缺的半個頭顱微微晃動，顯得觸目驚心?！昂靡粋€怕我們不再是純潔的妖族！可你告訴我，妖族吃人修煉，當真就是對的？”

蘇天德眼神猩紅，近乎偏執(zhí)地盯著她：“自然是對的！這是天道！是妖族立足的根本！”

“天道？”狐貍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彎下了腰，笑得咳出了血，“你這高高在上的青丘狐族，哪里懂得我們這些弱小妖族的苦！就算那功法真的存在，老娘也會毫不猶豫地修煉！去深山老林里修煉，也強過在人族世界里受盡屈辱！”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著仇恨的火焰：“天下這么大，總有咱們妖族的容身之所！可你們這些強者，只會站著說話不腰疼！”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你是青丘狐族，天生尊貴，血脈強大！可我呢？我不過是靠著在棺材里吸人的死氣和怨氣才修煉有成的狐妖！咱們能一樣嗎？”

蘇天德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荒謬！弱小就該接受自己的命運！”

“命運？”狐貍踉蹌著上前，扯開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深深的齒痕和烙鐵燙出的焦痕，“這就是我的命運！那些夜巡司的捕快糟蹋了我還不滿足，非要把我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她指著自己殘缺的頭顱，淚水混著血水滑落，“知道我為什么一直保持著狐頭人身嗎？這就是那些畜生的‘杰作’！你現(xiàn)在還敢說，吃人修煉，是正確的嗎？”

周圍一片死寂，只有蘇天德瘋狂的笑聲和呼嘯的狂風，在營帳中回蕩。

狂風裹挾著沙礫狠狠砸在營帳上，蘇天德與狐貍的爭吵聲被撕扯得支離破碎。灰黑色妖氣在穹頂翻涌，將燭火染成詭異的幽藍，仿佛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降臨。

就在蘇天德青筋暴起，準備揮出妖氣凝成的利爪時，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步履蹣跚的老刺猬拄著半截斷木，佝僂的身軀在風沙中搖晃，卻在眾人目光匯聚的瞬間，綻放出洞悉一切的笑意。

"雷熊妖將，王離妖將。"老刺猬渾濁的眼睛掃過兩大強者緊繃的身軀，枯枝般的爪子指向天際，"敢問――束縛你們族群的枷鎖，究竟是什么？"

這句話如同一柄重錘，砸在每個妖族心頭。雷熊下意識攥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出咔咔脆響――他當然記得，每次夜巡司如何卡著時辰送來活人祭品，那些捕快謙卑的笑容背后，藏著多少算計；而食草妖族們則渾身一顫，白兔妖顫抖著將耳朵死死壓在頭頂，那些被迫委身的屈辱記憶，此刻都化作喉頭的哽咽。

"是靈性！"老刺猬突然提高聲調(diào)，斷木重重杵在地上，驚起一片煙塵，"

我們妖族若想修煉，就必須以人為食！可朝廷允許我們吃多少？一旦越界，鎮(zhèn)魔司的玄甲軍便會踏著尸山血海而來！"

他布滿皺紋的臉轉(zhuǎn)向蘇天德，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蘇大人，您以為那些廟堂之上的人，真的是畏懼妖族？不，他們只是在用'吃人'這條鎖鏈，將我們永遠拴在砧板上！"

風沙突然停滯，整個營帳陷入死寂。老刺猬佝僂的身軀在寂靜中挺直，露出胸前密密麻麻的烙鐵疤痕："若真有能不靠吃人維持靈性的功法..."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妖族的數(shù)量、實力，怕是要如野草遇火般瘋長！到那時，到底是誰該畏懼誰？"

蘇天德僵在原地，灰黑色妖氣在指尖凝成又消散。遠處悶雷滾滾而來，仿佛在為這個顛覆性的真相轟鳴，而眾妖眼中，既有對未知的恐懼，更燃起了掙脫枷鎖的渴望。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