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林眼中，朝廷的垮臺，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如今，他只需靜觀其變，在多方勢力之間巧妙周旋，尋找平衡之道，等待時機的到來。

秋風掠過刺史府飛檐，將檐角銅鈴撞出細碎聲響。

柳林端起描金纏枝蓮紋茶盞，茶湯在白玉盞中泛起琥珀色漣漪。

他輕啜一口，指尖突然勾住蘇梅垂落的雪白狐尾，絨毛拂過掌心時，帶起一絲若有若無的溫熱。

蘇梅指尖微顫，揉肩的動作驟然凝滯。緋紅順著她白皙的脖頸爬上耳尖，垂落的發(fā)絲間，一雙杏眼濕漉漉地泛起水光，尾尖的珍珠隨著她不安的晃動輕碰，發(fā)出細碎的叮鈴。

她微微屈膝，想要抽回尾巴卻又不敢用力，整個人像被驚起的小鹿般局促。

馮戈培垂眸盯著案幾上的青銅鎮(zhèn)紙，脊背繃得筆直。鎏金獸首香爐飄來的沉水香混著蘇梅身上若有若無的雪松香，卻壓不住他眼底翻涌的殺意。

當“公孫碩”三個字從柳林口中吐出時，他喉間滾動了一下，指節(jié)捏得文書邊角簌簌作響。

“主公，自從公孫夫人前去規(guī)勸，那老匹夫表面安分，實則仍在暗中與太子勾結?！?

馮戈培刻意壓低的嗓音里裹著冰碴，

“太子近來行蹤詭秘，借傳送陣在草原、幽州、并州間反復穿梭，前日探子還在雁門關外見過太子的玄金馬車?！彼鋈惶ь^，眼中寒芒如出鞘的利刃，“若讓公孫碩攀上這棵大樹……”

柳林將茶盞重重擱在青玉案上，發(fā)出清越的脆響。他把玩著狐尾的動作未停，尾尖珍珠掃過掌心時癢意頓生，反倒讓他笑意更濃：“老馮，你這把火燒得太急了?！彼笍椓藦椞K梅發(fā)燙的耳尖，看著小狐貍受驚般后退半步，才慢悠悠道，“太子奔波千里，豈是為了給公孫碩當靠山？”

馮戈培喉結動了動，卻見柳林起身踱步到窗邊。暮色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陰影，他玄色衣擺掃過屏風上的鎏金麒麟，驚起滿室流光?！奥尻柲菐屠虾偩煤?，”柳林指尖劃過窗欞上的云紋，“幽州外三千里草原、并州的所有資源，他們的密探早把消息傳回了尚書臺?！?

他突然轉身，燭火在他眼中躍動，映得面容忽明忽暗：“我既未扯旗反叛，又按時納貢，朝廷何苦在這節(jié)骨眼上與我魚死網破？”話音未落，案頭銅鶴銜著的信箋突然無風自動，仿佛應和著這翻云覆雨的局勢。

馮戈培盯著柳林腰間玉帶，想起半月前柳林送來的密函至今還鎖在他書房暗格里。此刻他終于松了松緊繃的肩膀，卻在低頭時，將眼底未熄的陰鷙藏進了深深的陰影里。

柳林隨手將蘇梅的狐尾放下，指尖殘留的絨毛還帶著絲絲暖意，他斜睨著窗外翻涌的鉛云，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公孫碩不過是跳梁小丑，井底之蛙罷了?！?

話音落地，他伸手取過案頭的鎏金靈紋筆，筆尖劃過玉簡，頓時泛起幽藍光芒，“傳我令，讓并州的暗樁按部就班行事，莫要與公孫碩起沖突。就當他是座泥塑菩薩，供在那里，看他能翻出什么浪來。”

馮戈培微微頷首，眼底卻閃過一絲疑慮，剛欲開口，便被柳林抬手打斷。

“眼下妖族已如預想般分裂，草原局勢初定，”柳林起身踱步至懸掛著兩州靈脈圖的墻壁前，靈力注入指尖，圖上頓時亮點紅光，勾勒出妖族勢力的分布，“但蠻族那邊，老巫師野心勃勃，妄圖一統(tǒng)草原諸部。他若成事，幽州邊境便永無寧日?！?

說到此處，他的指尖重重按在靈脈圖上標注著蠻族王庭的位置，墻面轟然震動，靈力激蕩間，符咒紋路若隱若現。

“傳令下去，密切監(jiān)視蠻族動向。老巫師若有異動，就立刻封鎖周邊傳送陣?！绷洲D身時，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必要時，讓靈獸軍團在邊境布下迷蹤陣，給他們些教訓！”

話音剛落，他又似想起什么，踱步至窗邊，望著天際劃過的太子府玄色劍光，冷笑一聲：

“太子殿下在二州和草原之間來回穿梭，行蹤詭秘。他既然來了，總不能一直躲躲藏藏。老馮，備下請柬，就說本官在幽州靈霄閣設下靈茶宴，恭候太子大駕?！彼壑虚W過一絲玩味，“我倒要看看，這位殿下到底打著什么算盤?！?

馮戈培領命退下，書房內只剩下柳林與蘇梅。蘇梅小心翼翼上前，正欲繼續(xù)為柳林揉肩，卻見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腕，眼中寒芒一閃：“蘇梅，你去蠻王那里一趟，把他請過來……”

他沒有說完，卻已足夠讓蘇梅明白其中的殺意。

窗外，狂風呼嘯，似有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暗處悄然醞釀。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