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霜淵鎮(zhèn)的木屋在風雪中發(fā)出嗚咽般的吱呀聲。柳林踏著月光獨行，遠處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孩童的啼哭，混著老嫗壓抑的啜泣，在寂靜的雪原上碎成鋒利的冰碴。他抬手驅(qū)散了巡邏鬼族士兵，獨自走向炊煙未散的茅屋群。

積雪在靴下發(fā)出細碎的呻吟，柳林停在一間掛著褪色獸皮門簾的屋子前。屋內(nèi)忽明忽暗的火光里，傳來老者沙啞的嘆息："當年那場血月之戰(zhàn)，我親眼看著族人被煉成血傀儡..."話音戛然而止，獸皮簾子突然被掀開，幾個冰藍色面孔的漢子握著冰刃沖出來，卻在看清來人后僵在原地。

"別怕。"柳林散去周身威壓，金黑氣息隱入黑袍，"今夜，我只想聽你們說話。"他彎腰鉆進低矮的木屋，火光映得他面容柔和，倒像是尋常夜訪的旅人。屋內(nèi)彌漫著寒霜籽特有的苦澀氣息，角落蜷縮著婦孺，他們脖頸處的寒紋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光。

最先開口的是抱著嬰孩的婦人，她的指尖凍得發(fā)紫，卻仍小心翼翼護著襁褓："大人可知，這些寒霜籽...是我們用命換來的。"她聲音發(fā)顫，"二十年前逃到這里時，整片雪原都是白骨，我們用身體擋住暴風雪，才在冰縫里尋到這株魔植。"

老者顫巍巍地往火塘里添了塊冰柴，火焰瞬間竄起幽藍的光："我們都知道，這東西在抽走壽元。"他指了指自己布滿霜花的眼角，"但比起外面...至少孩子們不用看著爹娘死在城頭。"屋內(nèi)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火焰吞吐的聲音，像極了戰(zhàn)場上瀕死者的喘息。

柳林凝視著火光，恍惚間又看見十年前的景云關(guān)――尸山血海間，孩童攥著母親染血的發(fā)帶，哭喊著被踐踏在馬蹄下。他喉間發(fā)緊，伸手接住老嫗遞來的寒霜籽粥，碗沿結(jié)著薄冰："你們...怨我嗎？"

沉默許久，抱著嬰孩的婦人輕聲道："怨過的。"她低頭看著孩子冰藍色的小臉，"可看到您平息了紛爭，又給我們留了條生路..."她突然哽咽，"求您，別再讓我們回到那個吃人的世道。"

火塘里的冰柴轟然炸裂，柳林望著窗外低垂的寒星，金黑氣息在掌心翻涌又平息。

他終于明白，自己繪制的版圖上，每一道邊界線都浸著血淚。

而這片被他視作邊陲的雪原，藏著的是亂世中最卑微又最倔強的求生渴望。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