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宗弟子們的黑靴踏在客棧大堂的青石板上,發(fā)出“篤篤”的聲響,與那些木偶客人機械的咀嚼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心頭發(fā)緊的節(jié)奏。馬長老身材魁梧,臉上一道刀疤從左眼眉骨延伸到下頜,此刻他瞇著眼掃過滿堂“客人”,嘴角勾起一抹譏誚:“六娘,你這客棧生意倒是紅火,就是這客人……怎么看著跟死人似的?”
六娘抱著黑色盒子的手臂緊了緊,指節(jié)泛白,臉上卻強撐著笑意:“馬長老說笑了,風(fēng)沙鎮(zhèn)的人都這樣,性子慢,不愛說話?!彼贿呎f,一邊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目光不自覺地瞟向樓梯口――那里是陳太極一行人此刻藏身的方向,方才她讓他們躲起來,可看馬長老這架勢,恐怕藏不住。
“慢?”馬長老上前一步,伸手捏住旁邊一個木偶客人的下巴,硬生生將那人的臉掰向自己。那客人的脖子發(fā)出“咔啦”一聲脆響,像是生銹的零件在轉(zhuǎn)動,空洞的雙眼依舊沒有焦點,嘴角還沾著幾粒未嚼碎的糙米飯。馬長老嗤笑一聲,松開手,那客人的頭便“咚”地一聲垂在胸前,可手里的筷子卻還保持著夾飯的姿勢,僵硬得可怕。
“這哪是慢,是連魂都沒了吧?”馬長老的聲音陡然變冷,目光如刀般射向六娘,“別跟我裝糊涂,我們宗主要的‘陰傀珠’,你到底藏在哪了?”
“陰傀珠”三個字一出,躲在樓梯轉(zhuǎn)角后的陳太極和鬼手翁同時心頭一震。鬼手翁湊近陳太極耳邊,聲音壓得極低:“盟主,陰傀珠是南疆邪術(shù)里的邪物,能拘人魂魄、控人軀體,那些木偶客人,恐怕就是被陰傀珠控制的!”陳太極瞳孔微縮,難怪這些客人動作機械、毫無生氣,原來竟是被邪物操控的傀儡。
六娘的臉色徹底白了,抱著盒子的手開始發(fā)抖:“我……我真的沒找到。那珠子當(dāng)年隨前任掌柜消失后就沒了蹤跡,我找了三年都沒線索。”
“沒線索?”馬長老猛地抬手,一把揪住六娘的衣領(lǐng),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六娘的緋色旗袍被扯得變形,露出的脖頸在燈光下泛著蒼白,她掙扎著想要掙脫,卻被馬長老捏得死死的,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我們宗主給了你三年時間,你就拿‘沒線索’來搪塞?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旁邊的寒雪宗弟子們見狀,紛紛抽出腰間長刀,刀刃在昏黃的油燈下泛著冷光。那些原本機械咀嚼的木偶客人,此刻竟停下了動作,齊刷刷地抬起頭,空洞的雙眼轉(zhuǎn)向馬長老,瞳孔里的暗紅色光芒越來越濃,像是要燃起來一般。
“馬長老,別沖動?!币粋€穿著灰布短打的寒雪宗弟子忽然開口,他盯著那些木偶客人,眼神里帶著一絲忌憚,“這些傀儡要是失控,咱們也討不到好。宗主還等著陰傀珠用,要是把六娘弄死了,更沒人知道珠子的下落。”
馬長老冷哼一聲,松開手,將六娘狠狠摔在地上。六娘捂著胸口咳嗽不止,嘴角溢出一絲血跡,可她懷里的黑色盒子卻始終護得緊緊的,連一絲縫隙都沒露出來。馬長老盯著那個盒子,眼神貪婪:“這里面裝的是什么?”
“沒……沒什么,就是些客棧的賬本?!绷镞B忙將盒子往身后藏,可她的動作太慢,馬長老已經(jīng)一把搶了過去。盒子“啪”地一聲被打開,里面并沒有賬本,只有一個巴掌大的青銅羅盤,羅盤中心刻著詭異的符文,符文凹槽里還殘留著淡淡的黑色粉末。
“這是……拘魂羅盤?”馬長老盯著羅盤,臉色變了變,“你在用這東西養(yǎng)那些傀儡?六娘,你膽子不小啊,敢私藏南疆邪器!”
躲在樓梯后的鬼手翁看得真切,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拘魂羅盤能聚攏陰氣,滋養(yǎng)傀儡,六娘這是在靠這些傀儡維持客棧的‘生意’,可這些傀儡的魂魄……恐怕都是鎮(zhèn)上失蹤的百姓!”陳太極聽到這話,拳頭猛地攥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若真是如此,這六娘和寒雪宗,簡直是喪心病狂。
六娘掙扎著爬起來,想要搶回羅盤,卻被馬長老一腳踹倒:“想搶?這羅盤現(xiàn)在是我的了。你聽著,三天之內(nèi),必須找到陰傀珠,不然我就把你這些傀儡全燒了,再把你交給宗主,讓你嘗嘗魂飛魄散的滋味!”
馬長老將羅盤揣進懷里,又狠狠瞪了六娘一眼,才轉(zhuǎn)身對身后的弟子道:“走,咱們?nèi)ユ?zhèn)上其他地方找找,說不定能有線索?!焙┳诘茏觽兪掌鸬?,跟著馬長老向門外走去。經(jīng)過那些木偶客人身邊時,一個弟子嫌擋路,抬腳踹了其中一個客人的膝蓋,那客人“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可依舊保持著夾飯的姿勢,連哼都沒哼一聲。
馬長老等人走出客棧后,門外的風(fēng)沙依舊呼嘯,很快便將他們的馬蹄聲吞沒。六娘癱坐在地上,看著緊閉的門板,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只是她的哭聲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六娘,你和寒雪宗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陰傀珠又是什么東西?”陳太極從樓梯后走出來,聲音沉緩。他身后的清風(fēng)子和鬼手翁也跟著出來,鬼手翁的目光緊緊盯著那些木偶客人,手中的符紙已經(jīng)捏得發(fā)皺。
六娘猛地抬頭,看到陳太極,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fù)了冰冷:“你們都聽到了?”她擦干眼淚,掙扎著站起身,走到柜臺后坐下,從抽屜里拿出一個陶碗,倒了碗水,一口飲盡,“既然聽到了,那我也不瞞你們了。這風(fēng)沙鎮(zhèn),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邊境小鎮(zhèn),是寒雪宗用來養(yǎng)傀儡的地方?!?
“養(yǎng)傀儡?”清風(fēng)子皺緊眉頭,“他們養(yǎng)這些傀儡做什么?”
“為了修煉邪術(shù)?!绷锏穆曇魩е唤z顫抖,“寒雪宗宗主練的是‘萬魂歸一功’,需要大量生魂做引,這些傀儡里的魂魄,都是他練功的材料。而陰傀珠,是控制這些傀儡的關(guān)鍵,三年前前任掌柜帶著珠子跑了,寒雪宗就把我抓來,逼我替他們找珠子,還要用拘魂羅盤維持這些傀儡的‘活氣’?!?
鬼手翁走到一個木偶客人身邊,從懷里掏出一張黃色符紙,貼在那客人的額頭。符紙剛貼上,就發(fā)出“滋啦”一聲響,冒出一股黑煙,客人的身體微微抽搐了一下,瞳孔里的暗紅色光芒淡了幾分,可依舊沒有恢復(fù)神智。鬼手翁嘆了口氣:“魂魄被拘得太久,已經(jīng)快散了,就算救出來,也成了癡傻之人。”
陳太極看著那些面無表情的傀儡,心中一陣沉重:“寒雪宗竟然用活人練邪術(shù),簡直天理難容。六娘,你既然知道這些,為何不反抗?”
“反抗?”六娘苦笑一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里有一道極淡的黑色印記,“寒雪宗在我身上下了‘牽魂蠱’,只要我敢反抗,他們動動念頭,我就會魂飛魄散。我也是沒辦法,只能替他們做事,不然早就死了?!?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緊接著是兵刃碰撞的聲音。眾人臉色一變,陳太極快步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隙向外望去。只見風(fēng)沙中,幾個寒雪宗弟子倒在地上,身上插著數(shù)支黑色的弩箭,而他們的對面,站著十幾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人,臉上蒙著面巾,只露出一雙雙冰冷的眼睛。
“是天狼衛(wèi)!”清風(fēng)子也湊過來,看清了那些夜行衣人的腰間――那里掛著一枚銀色的狼頭令牌,正是天狼衛(wèi)的標(biāo)志。
陳太極心中一驚:天狼衛(wèi)不是不肯出兵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風(fēng)沙中,天狼衛(wèi)的首領(lǐng)抬手一揮,十幾支弩箭再次射出,剩下的寒雪宗弟子來不及躲閃,紛紛中箭倒地。馬長老捂著胳膊上的傷口,臉色猙獰地看著天狼衛(wèi)首領(lǐng):“你們是天狼衛(wèi)?王爺不是說不管江湖事嗎?為何要幫陳太極?”
天狼衛(wèi)首領(lǐng)沒有說話,只是抬手又是一箭,正中馬長老的胸口。馬長老悶哼一聲,倒在沙地里,很快就被風(fēng)沙掩埋。天狼衛(wèi)首領(lǐng)看了一眼客棧的方向,眼神復(fù)雜,隨即抬手示意手下撤退,十幾個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黃沙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陳太極關(guān)上房門,心中滿是疑惑:天狼衛(wèi)為何會突然出手?他們是來幫自己的,還是另有目的?
六娘走到陳太極身邊,臉色蒼白:“是王爺……一定是王爺?shù)囊馑?。寒雪宗用活人練邪術(shù),已經(jīng)觸怒了王爺,他只是不想親自出手,所以派天狼衛(wèi)來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陳太極皺起眉頭,“寒雪宗和王爺有什么關(guān)系?”
六娘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寒雪宗宗主早年曾是王爺?shù)牟肯?,后來脫離王府,在涼州自立門派。王爺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這次他練邪術(shù),害了太多百姓,王爺終于忍無可忍了。只是王爺不想讓人知道他和寒雪宗的關(guān)系,所以才讓天狼衛(wèi)暗中出手?!?
陳太極終于明白,王爺之前不肯出兵,不是不關(guān)心,而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他看著門外的風(fēng)沙,心中忽然有了一個計劃:“六娘,既然天狼衛(wèi)已經(jīng)出手,那我們就趁這個機會,找到寒雪宗的總壇。你知道寒雪宗的總壇在哪里嗎?”
六娘點了點頭:“我知道。寒雪宗的總壇在涼州城外的寒雪山莊,那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過,寒雪山莊里有很多傀儡,還有寒雪宗的高手,咱們想要進去,恐怕不容易?!?
“不容易也要去?!标愄珮O眼神堅定,“寒雪宗作惡多端,必須鏟除。六娘,你愿意幫我們嗎?只要你幫我們找到寒雪宗的總壇,我們就幫你解除身上的牽魂蠱?!?
六娘看著陳太極,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你們真的能解除牽魂蠱?”
“我雖然不懂蠱術(shù),但鬼手翁長老常年與陰邪之物打交道,或許有辦法?!标愄珮O看向鬼手翁。鬼手翁點了點頭:“牽魂蠱雖然厲害,但只要找到蠱母,就能解除。寒雪宗宗主既然能下蠱,蠱母一定在他身邊。只要我們能抓住他,就能幫你解除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