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頂部的石鐘乳仍在“滴答、滴答”滴落著黑色液體,那聲音本是石窟中恒定的詭異韻律,此刻卻被柳林與天魔將黑炎之間凝滯的氣氛徹底壓碎。
空氣仿佛被注入了鉛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刺骨的寒意,柳林甚至能清晰感覺到自己指尖的星辰石在微微震顫,仿佛也在畏懼黑炎身上那股吞噬一切的魔威。
黑炎五丈高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黑山,覆蓋周身的黑色鱗片在石鐘乳幽光的映照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鱗片上鐫刻的金色魔紋如同活物般緩緩流轉(zhuǎn),每一次轉(zhuǎn)動都溢出絲絲縷縷的死氣,在他腳下匯聚成淡淡的黑霧,將地面光滑的巖石都腐蝕出細(xì)密的凹痕。
他背后的黑色翅膀微微扇動,帶起的陰風(fēng)卷著石屑掠過柳林的臉頰,那風(fēng)里不僅有地底的濕冷,更夾雜著無數(shù)生靈臨死前的哀嚎,仿佛是從域外魔淵深處吹來的死亡之風(fēng)。
柳林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嘴角那絲刻薄的笑容卻未消散分毫。他看著黑炎眼窩中跳動的黑色火焰,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與老友閑聊:“不著急,反正今天就是來和你拼命的,早拼晚拼,都是要拼的?!彼f話時,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斬魔劍的劍柄,劍身上太陽精金特有的暖意順著指尖傳入體內(nèi),稍稍驅(qū)散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無論咱們兩個誰死,都得做個明白鬼,對吧?”柳林微微偏頭,目光掃過黑炎手中那柄布滿干涸血跡的鐮刀,刀刃上殘留的血腥味與死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腥臭,“域外天魔的規(guī)矩,我多少知道些,你們向來只在界域縫隙中游蕩,從不輕易摻和下界修煉界的紛爭,畢竟‘天道屏障’可不是擺設(shè)。可你不僅闖進(jìn)來了,還對玄元界的局勢了如指掌,甚至連青云老道這種角色的底細(xì)都摸得一清二楚――”
說到這里,柳林故意頓了頓,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直刺黑炎:“若說你和青云老鬼沒有勾結(jié),你自己信嗎?”
黑炎聞,巨大的骷髏頭顱微微傾斜,眼窩中的黑色火焰猛地竄起半尺高,帶著不屑的嗤笑從喉嚨深處滾出,那聲音像是兩塊燒紅的烙鐵在相互摩擦,刺耳得令人耳膜生疼:“凡人,你也配質(zhì)疑吾?”他抬起布滿鱗片的大手,指尖指甲在幽光下泛著森寒的光澤,輕輕一彈,便有一道黑色的死氣凝成的細(xì)針朝著柳林面門射去,“就那個貪生怕死的老家伙,滿腦子都是如何奪舍茍活,連天魔的‘道’都不敢觸碰,本天魔將懶得與他為伍!”
死氣細(xì)針在距離柳林眉心三寸處,被他周身自動浮現(xiàn)的金光擋了下來,細(xì)針與金光碰撞的瞬間,發(fā)出“滋啦”一聲輕響,化作一縷黑煙消散。柳林心中卻猛地一震,黑炎的話看似是在貶低青云老道,實則已經(jīng)變相承認(rèn)了他與青云宗早有聯(lián)系――只是聯(lián)系的對象,并非青云老道本人。
他緩緩轉(zhuǎn)頭,目光落在身后臉色煞白的墨塵子身上,嘴角的笑容愈發(fā)玩味,眼神卻冷得像冰:“我還當(dāng)是誰,原來是你呀?!彼穆曇舨淮螅瑓s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zhǔn)地刺入墨塵子的心臟,“你之前就和這天魔將有所勾結(jié),對吧?如果不是因為你師兄奪舍我肉身的時候被我反殺,你遲早也要親手除掉他,好獨占與天魔將交易的好處,對不對?”
墨塵子的老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皺紋堆疊的臉頰劇烈抽搐著,像是被人當(dāng)眾剝?nèi)チ藗窝b的外衣。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袖中的法器,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你懂個屁!我和師兄師出同門,幾十年的交情,怎么可能……”
“你可拉倒吧!”柳林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語氣中的不屑幾乎要溢出來,“青云老道自私自利,把你當(dāng)狗一樣使喚了幾十年,你心里早就積滿了怨氣,只是礙于他的修為不敢發(fā)作。天魔將的出現(xiàn),正好給了你翻身的機(jī)會――你本想把青云老道的肉身和靈魂當(dāng)做獻(xiàn)給天魔將的祭品,既能除掉心腹大患,又能換來天魔將的扶持,從此成為青云宗真正的主人,甚至借助天魔之力更進(jìn)一步,對吧?”
柳林每說一句話,墨塵子的臉色就白一分,到最后,他的嘴唇都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眼中充滿了驚惶與怨毒。
柳林的話,字字句句都戳中了他內(nèi)心深處最隱秘的算計――他在青云老道手下隱忍多年,早已不甘心屈居人下。當(dāng)年偶然接觸到天魔將黑炎的意志,他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暗中與黑炎達(dá)成協(xié)議:他助黑炎尋找降臨玄元界的契機(jī),黑炎則幫他除掉青云老道,扶持他掌控青云宗。
原本計劃天衣無縫,青云老道那充滿死性的肉身是天魔絕佳的“容器”,被死氣腐蝕靈魂更是純粹的天魔食糧,獻(xiàn)給黑炎足以換來豐厚的報酬??烧l能想到,青云老道竟會栽在柳林這個毛頭小子手里,不僅肉身被毀,靈魂也被吞噬得一干二凈――他的“投名狀”沒了,再想請黑炎出手,只能用自己幾世積攢的寶貝來填補,那些他視若性命的天材地寶、功法秘籍,幾乎被黑炎榨干了大半!
“心疼了?”柳林捕捉到墨塵子眼底一閃而過的肉痛,笑得更歡了,“你說你這又是何必?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靠山’,把自己幾十年的家底都賠進(jìn)去,最后還得像條狗一樣搖著尾巴求人家?guī)兔?,現(xiàn)在連我都替你覺得不值?!?
“小崽子!你他媽給我閉嘴!”墨塵子終于忍無可忍,尖銳的嘶吼聲在石窟中炸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瘋狗,“天魔將會把你的靈魂和肉體一點一點磨成粉,做成噬魂丹吃進(jìn)去!你等著!你一定會死得比青云老道還慘!”他一邊嘶吼,一邊瘋狂地朝著黑炎磕頭,額頭撞在巖石地面上,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很快就滲出血跡,“天魔將大人!您快動手??!只要殺了他,我……我還有最后一枚‘九轉(zhuǎn)還魂丹’,也獻(xiàn)給您!”
黑炎低頭看著像瘋癲小丑般的墨塵子,眼窩中的黑色火焰微微晃動,流露出毫不掩飾的輕蔑。他對墨塵子這種貪生怕死、又想投機(jī)取巧的修士,向來只有厭惡――若不是墨塵子還有利用價值,他早在墨塵子拿不出“投名狀”的時候,就把他捏碎了。
柳林卻懶得再理會墨塵子的瘋瘋語,他的神識早已如潮水般擴(kuò)散開來,將黑炎的身軀里里外外掃描了無數(shù)遍。越是掃描,他心中就越是凝重,同時也涌起一絲慶幸――黑炎的身軀雖然龐大,力量也恐怖得驚人,但他的身體卻像是一塊“死肉”,沒有經(jīng)脈,沒有血液,甚至連最基本的“真靈”都沒有,只有一團(tuán)凝聚到極致的死氣與魔能,支撐著他的形態(tài)與力量。
這意味著,尋常攻擊對他無效――斬魔劍的太陽精金雖然克制死氣,但黑炎的身軀沒有“要害”,就算斬斷他的手臂、刺穿他的胸膛,他也能憑借魔能快速復(fù)原;之前對付其他修士屢試不爽的黑白法劍,更是對他毫無作用,因為他根本沒有神魂可供攻擊。
“看來,只能用那招了?!绷中闹邪档?,掌心緩緩凝聚起一絲血色的光芒,那光芒極其微弱,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生命氣息”,與黑炎身上的死氣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是他融合前世“血肉鍛造之術(shù)”與玄元界邪派功法,獨創(chuàng)的“血肉鍛造大法”。
此法最詭異之處,便是能將生靈的血肉、骨骼甚至魂魄,都當(dāng)做“材料”來鍛造、重塑,而黑炎這種由純粹魔能與死氣凝聚的“死肉之軀”,恰好是此法最完美的“鍛造素材”!
“誰死,可還不一定呢?!绷置偷靥ь^,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原本凝聚在掌心的血色光芒驟然爆發(fā),化作無數(shù)道細(xì)密的血色射線,朝著四面八方射去!
那些血色射線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在空中靈活地穿梭、折射,瞬間就布滿了整個石窟。射線掠過石鐘乳,將垂落的黑色液體瞬間蒸發(fā),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跡;掠過墻壁上的鎮(zhèn)魔像,那些猙獰塑像表面的幽光瞬間黯淡,紅色寶石眼睛中的紅光也變得微弱;甚至連地面上匯聚的黑色小溪,都被血色射線切割成無數(shù)段,冒著白煙消失不見。
黑炎的身軀,更是被這漫天的血色射線籠罩。射線穿透他黑色的鱗片,如同切豆腐般刺入他的軀體,瞬間就在他身上留下了無數(shù)細(xì)密的孔洞,黑色的魔能從孔洞中溢出,卻又被射線強行拉扯、凝聚,仿佛要將他的身軀徹底“拆解”開來。
“嗯?”黑炎發(fā)出一聲低沉的悶哼,眼窩中的黑色火焰劇烈跳動,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血色射線中蘊含著一種奇特的力量,不僅能穿透他的魔軀,還在試圖“同化”他體內(nèi)的魔能,這種力量,他從未在任何修士身上見過!
“你怎么會有這種功法?”黑炎的聲音終于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凝重,甚至還有幾分好奇。他活了無數(shù)歲月,見過的功法不計其數(shù),卻從未有哪種功法,能對他這種“無生無死”的天魔之軀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克制效果。
柳林哈哈一笑,笑聲在石窟中回蕩,帶著幾分意氣風(fēng)發(fā):“你沒有神魂,沒有真靈,沒有經(jīng)脈骨骼血液,完全就是一塊充滿力量的死肉――而我這血肉鍛造大法,最擅長的就是‘鍛造’死物。你這種‘素材’,對我來說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說話間,柳林雙手快速結(jié)印,漫天的血色射線瞬間變得更加凝練,顏色也從淡紅轉(zhuǎn)為猩紅,射線之間開始相互交織,形成一張巨大的血色大網(wǎng),將黑炎牢牢困在其中。大網(wǎng)收縮的瞬間,黑炎身上的孔洞越來越多,黑色的魔能被強行抽出,在網(wǎng)中凝聚成一顆顆黑色的顆粒,仿佛要將他徹底“提煉”成最純粹的能量。
“不好!”墨塵子在一旁看得睚眥欲裂,他雖然看不懂柳林的功法,但也能看出黑炎落入了下風(fēng)。他猛地爬起來,瘋狂地朝著黑炎揮手,尖聲喊道:“天魔將大人!您快反擊??!用您的魔威震碎這破網(wǎng)!您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只要殺了他,青云宗的一切都是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