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恒華從來沒想到鄒新民會以這樣的方式拒絕自己,也是內(nèi)心道:“空口白牙自然是辦不成事的?!睂⒈疽褟澲难謴澚藦?,商恒華略顯謙卑地說道:“新民縣長,您說得對,是我認識淺薄了??晌以诮ㄔO局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這安排實在讓我有些難以接受。您看能不能幫我跟趙書記或者張書記說說情,哪怕是換個崗位也好。只要能留在縣城什么位置我都愿意??h長您放心,這事辦成之后必有重謝啊。”
鄒新民微微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老商啊,慶合書記在年后的收心會上強調(diào)的紀律,你都忘了?誰要是再搞違法亂紀那一套,一查到底絕不手軟。這事也不是我不幫忙,而是那種行為上和思想上就沒和縣委保持一致,還是老思想老做派?張書記說了多換思想少換人,你現(xiàn)在還是老思想,商局長,就是我是管組織的副書記,也把你換了?!?
商恒華沒想到鄒新民說得如此直接,讓自己多多少少有些下不來臺,好在兩人的聲音都很小,并無第三人聽到,這也讓商恒華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見鄒新民不愿幫忙,還唱起了高調(diào),商恒華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無益,直接話鋒一轉(zhuǎn)道:“鄒縣長,我敬你一杯酒。”說完之后直起身,一仰頭也就把酒杯里的酒干了。
鄒新民撇了撇嘴,帶著懷疑,一只手拿起酒杯往上抬了抬,又放在嘴里小抿了一口,這酒杯里的酒,雖有波動,但未減少,明顯鄒新民不想和商恒華喝酒,這讓拿著酒瓶準備倒酒的商恒華更加尷尬。
鄒新民心里暗道:如今形勢已不同以往,按照張書記的說法,他年齡大了,干不了幾年,下一步離開臨平也是必然,如果這兩年能和張慶合搞好關系,把鐵路的事兒推動下去,說不定在張慶合走了之后,自己還有翻身的機會,現(xiàn)在和自己競爭最大的是縣委副書記趙東,他的關系是組織部的老部長于偉正也已離開了東原市,也就是說,趙東的背后如今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背景啊,到時候鄒敬堂再給自己說句話,自己的縣長,還是可以實現(xiàn)的,而這一亂七八糟的事,必須從今天起就要做個了斷。從此之后洗心革面做個好人。
鄒新民看看手表,已經(jīng)十點多,就主動說道:“同志們啊,明天上午要開鐵路建設思想動員會,咱張書記讓我擔任鐵路建設的總牽頭人,以后還要仰仗大家多支持,特別是交通局志強局長啊,要起到模范帶頭作用啊,曾局長,你是財神爺,該給的經(jīng)費要保障到位啊?!?
吃飯的時候不說工作是鄒新民以前立下的規(guī)矩,眾人實在沒想到這個時候鄒新民主動提起了鐵路建設大會的事。
劉志強道:“鄒縣長,我記得您講過,修鐵路要沖擊公路運輸,還占用耕地,您是持保留態(tài)度的吧?怎么現(xiàn)在?”
劉志強的話還沒有說完,鄒新民就擺了擺手,道:“志強局長,我可要批評你啊,思想還是沒有轉(zhuǎn)變,俗話怎么說的?火車一響黃金萬兩。這次我陪著張書記到省城協(xié)調(diào)鐵路項目,不容易呀!這條鐵路是張書記頂著眾叛親離的壓力給我們爭取回來的,大家一定要跟上張書記的思想,按照書記的說法,臨平的煤炭會有枯竭的一天,臨平只有通過鐵路融入全國鐵路網(wǎng)才能抓住改革開放的機遇,我之前也不理解,但現(xiàn)在我想通了,不支持鐵路項目,就是不支持張書記的工作,不支持張書記的工作,就是不支持我的工作!好吧,大家舉杯提前慶祝,咱們臨平鐵路建設一切順利。”
鄒新民的變化,眾人面面相覷,雖有不解,但也只有紛紛附和。
第二天要召開鐵路勘察思想動員會,省鐵局已經(jīng)答應為讓此次建議方案更有說服力,省鐵局會安排勘察設計院對臨平縣鐵路走向做一個大致的勘察。為了配合勘察工作,現(xiàn)在打算立即召開思想動員會,讓全縣干部群眾都能夠支持鐵路建設。
春天的早晨,宛如一幅清新的畫卷在大地緩緩展開。曙光初照,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柔和的光線輕輕地灑在縣武裝部的大院里小操場上。
張叔已經(jīng)起床鍛煉了兩圈。我來到張叔身邊,一邊陪著張叔疾步快走,鍛煉身體,一邊匯報著市政法委書記周朝政交代的工作。
聽到要將鄒新民帶到市公安局接受問話,張叔緩緩停下了腳步,做了幾個擴胸運動之后說道:“羅正財在精神失常之前已經(jīng)供述出了鄒新民,現(xiàn)在羅正財已經(jīng)精神失常,所說的話,在法律上有沒有作為證據(jù)的可能性啊?”
我說道:“張叔,這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如果能夠認定羅正財在交代問題的時候是清醒的,那還是可以作為證據(jù),如果不能認定,在此之前羅正才已經(jīng)精神失常,那么,羅正財所說的話就無法作為證據(jù)。所以,朝政書記也沒有說要將鄒新民立刻緝捕歸案,只是說讓他配合調(diào)查?!?
張叔沉思片刻后說道:“這個羅正財,真是狡猾啊。不過,我還是那個態(tài)度,紀委調(diào)查,公安機關最好不要介入?!?
我馬上提醒道:“張叔,紀委書記可是林華西,林華西到東原出任紀委書記,可是有鄒敬堂的因素,如果將鄒新民交給林華西來調(diào)查,嗯,那不等于不調(diào)查嗎?”
張叔放慢腳步,一邊走一邊說:“這樣啊,三國演義看過吧,你再看西游記也好,水滸傳也好,里面有一個共同點是什么呀?”
我回答道:“張叔,這些都是四大名著嗎?我都看過?!?
張叔接著說:“名著之所以是名著,就是因為它刻畫了人性,反映了現(xiàn)實,揭露了社會復雜的一面,觀音菩薩收服了黑熊怪,做了看山的大神,水滸傳梁山100單八將里面宋江啊也是收服了扈三娘,三國演義里就更多了,劉備麾下不少大將都是收服而來,被收服的人都很特別,不一定武藝高超,有的也只是普通人但背后有一方勢力的支持。我們都是外地干部,外地干部和本地干部之間矛盾是不可避免的,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處理了不少的干部,你像林華北,羅正財,當然還有幾個科級干部,換做以前啊,這些人可都是地方豪強。
張叔繼續(xù)說道:收服這個說法,雖然說起來可能有違黨紀國法,但我們不得不向現(xiàn)實低頭。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我們不可能把本地干部的勢力全部都清除掉,只能在矛盾中尋求平衡與合作。
這次去省鐵局爭取項目啊,我看鄒新民還是有洗心革面的意思,佛家也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也談過多換思想少換人。當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說對以前違法亂紀的行為放任不管,而是要管就要抓到鐵證。
如今羅正財無論真瘋還是裝瘋,你們公安口子上抓了鄒新民,我估計也定不掉他的罪,到最后反倒是打草驚蛇。
張叔又做了兩個擴胸運動說道:修鐵路離不開本土干部的支持,所以我才讓鄒新民擔任鐵路項目的總牽頭人,我現(xiàn)在分析學武給我談的臨平的老干部極為反對修建鐵路,再加上今年煤炭公司的虧損,我懷疑煤炭公司在運輸上的問題和老干部有關,必定在任何一個地方,老干部都是支持發(fā)展的主力,事出反常必有蹊蹺!老干部的工作離開了鄒家站臺難度很大呀。鄒鏡堂鄒鏡池在我干部中,話語權(quán)很大呀!
張叔,我明白了,我們先妥協(xié)讓步嘛。
張叔點個點頭又道:你記住,很多時候讓步并不是軟弱,妥協(xié)并不是認輸,一切都是為了整體的穩(wěn)定與長遠的發(fā)展。我們在臨平這片土地上,要想真正為咱群眾辦幾件實事,就必須學會在復雜的局勢中周旋,利用各種力量的博弈,達成我們的目標?!?
張叔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以退為進是大智慧,矛盾產(chǎn)生于一切事物之中,矛盾無法避免,只有在事物發(fā)展的過程中化解矛盾啊。這些話有些深奧,不著急,你慢慢體會。至于朝政書記那里,你就不管了,我直接給朝政書記和市委溝通,將鄒新民的事情交給紀委敲打敲打他。”
縣委大會議室里,臨縣鐵路建設思想動員會的橫幅已經(jīng)懸掛了起來,除了在職的干部之外,顯眼的一點就是老干部的位置空著。到了開會的時間,縣委領導班子已經(jīng)在主席臺上就座,而老干部一列卻空空如也。
張慶合側(cè)身問旁邊的鄒新民:“怎么老干部沒有通知?”
鄒新民一臉的茫然說道:都通知了呀
這個時候,鐘瀟虹步履匆匆地來到了會議室,說道:“張書記,縣里的十多個老干部,正在縣委大院里,他們說要到市委找鐘毅書記,說堅決反對臨平縣修建鐵路!”
張書記倒是一臉的淡定,點了點頭,十分平靜地說:“新民同志,你帶上瀟虹部長,和咱政法委華東書記啊,還有公安局朝陽局長,你們?nèi)タ纯矗覀儸F(xiàn)在就不等了,開會?!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