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海,這位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始終堅守誠信經(jīng)營理念的生意人,此刻卻眉頭緊鎖,眼神中透著一絲無奈與掙扎。在臨平縣,他憑借特殊地位,在資金拆借和生意往來中,向來注重立下字據(jù),仿佛那一張張紙條,便是他生意場上的“安全繩”。
此時,秦大海緊緊盯著桌上的筆,筆尖冷光。眼神中既有對未知的好奇,又夾雜著因大哥秦大江被公安機關(guān)帶走而產(chǎn)生的無奈。他深知,此刻一味抵抗或許并非明智之舉,作為商人,在商商,不卷入政府的復(fù)雜事務(wù),配合工作,或許是重獲自由的唯一途徑。至于大哥的事,只能等出去后再設(shè)法解決。
丁剛坐在審訊桌后,燈光將他的身影拉長,在墻上形成一個威嚴(yán)的輪廓。他拿起一張印有“東原市公安局信箋”字樣的紙,那信紙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黃。他手持鋼筆,筆尖在紙上快速滑動,寫下一份保證書。寫完后,他將紙推給旁邊的同志,眼神示意其遞給秦大海,聲音低沉地說道:“哎,看看吧?!?
秦大海眨了眨眼睛,定了定神,看向那份保證書。上面寥寥數(shù)語,保證他如實交代在臨平縣煤炭公司生意往來中的資金去向、操作方式等主要事情經(jīng)過后,便可從派出所出去。
秦大海微微點頭,眼中卻仍帶著疑惑,小心翼翼地看向穩(wěn)坐在審訊桌后的丁剛,囁嚅著問道:“領(lǐng)導(dǎo),您是不是還得給我按個手印?。俊?
拿著材料的公安一聽,眉頭一皺,有些不悅地提高音量說道:“嘿,秦大海,你別給臉不要臉。你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咱們東原市公安局常務(wù)副局長丁剛丁局長,他給你寫條,你還要求蓋手???”
副局長丁剛見秦大海面露難色,微微嘆了口氣,擺了擺手說道:“哎呀,沒關(guān)系,拿過來,我給他按個手印看看?!?
審訊室的桌子上有兩三盒印泥,顯得凌亂。丁剛伸出右手大拇指,看了看,就用力在印泥上按了兩下,手指瞬間變得通紅。他對著大拇指輕輕哈了口氣,隨后重重地將手指印蓋在了保證書上面。
蓋完手印后,丁剛嘴角微微上揚,笑著說道:“秦大海啊,你不愧是當(dāng)老板的啊,做事就是講究細(xì)致,怪不得能掙錢呢。但是啊,我跟你說,你這些操作都是多余的。我們掌握情況,目的不是針對你,你不過是個買賣人,又不是領(lǐng)導(dǎo)干部,只要把錢退回來,我們也不會為難你?!?
秦大海表面上連忙點頭稱是,可心里依卻也是屁股坐在鐮刀上忐忑不安。他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說道:“領(lǐng)導(dǎo),您寫的這個材料是不是得給我?。俊?
丁剛聽完,輕輕一笑,從兜里掏出一塊手絹,緩緩擦了擦手,隨后將保證書推向旁邊,眼神示意道:“把材料拿過去,讓咱們這位秦老板收好。”
旁邊的同志會意,雙手拿起材料,在秦大海面前緩緩展開。秦大海的目光緊緊跟隨著材料上的字跡,逐字逐句地看著,隨著視線的移動,他心中的戒備逐漸放松,微微松了口氣,笑著對旁邊的人說:“把這材料放到我口袋里吧?!?
后面的同志小心地將保證書折疊好,輕輕放進了秦大海的口袋。
秦大海還是有些不放心,眼神閃躲著,又問道:“領(lǐng)導(dǎo),您應(yīng)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領(lǐng)導(dǎo),我沒別的意思,我們做生意的,就講究個誠信?!?
丁剛原本平和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不耐煩,他皺起眉頭,提高音量說道:“秦大海啊,你別太過分了。今天我給你寫這個材料,那是看在秦局長的面子上,不然,你上哪兒找人給你寫保證書去?”
秦大海心里一緊,趕忙說道:“領(lǐng)導(dǎo),別急別急,我確實這幾年掙了大概200多萬。這些錢,一部分我自己拿著,大概有六七十萬吧,還有二三十萬打牌輸?shù)袅?。剩下?00多萬,其中大概有40多萬存在了曹河縣的農(nóng)業(yè)銀行?!?
丁剛微微瞇起眼睛,打斷他問道:“你怎么把錢存到曹河的農(nóng)業(yè)銀行啊?”
秦大海舔了舔嘴唇,解釋道:“那邊利息高些嘛,而且在曹河認(rèn)識我的人不多,我把錢存過去,大家也不知道是誰存的?!?
丁剛微微點頭,看了看旁邊正在飛速記錄的人,轉(zhuǎn)頭又盯著秦大海,冷冷地問:“那剩下的幾十萬呢,到底去哪兒了?”
秦大海眼神有些慌亂,猶豫了一下說道:“剩下大概有50萬左右給了秦大江。但領(lǐng)導(dǎo)啊,這個錢可不是行賄,我們兄弟之間,我大哥在東原市工作也不容易,當(dāng)個領(lǐng)導(dǎo)干部迎來送往的,手底下沒錢怎么行呢?再者說了,領(lǐng)導(dǎo)干部的工資也不高嘛,一個月200塊錢,現(xiàn)在物價這么高,根本不夠花呀。所以這個錢算是我對大哥的無償資助?!?
丁剛聽聞后,冷笑一聲,說道:“兄弟情深嘛。這個錢我們只管你給了誰,至于錢的性質(zhì),不是我們這個層面能決定的。秦大海,我問你,按照林華北的說法,你大哥,也就是秦大江局長,在每年組織對煤炭公司審計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走個形式,你清楚嗎?”
秦大海心里“咯噔”一下,趕忙擺了擺手,說道:“領(lǐng)導(dǎo),您說的這些業(yè)務(wù)上的事,我是真不清楚。我只是個買賣人,說難聽點就是你們說的不入流的倒?fàn)?,我怎么會管他們審計上的事呢?再者說了,整個審計工作又不是我哥一個人參與,他只是審計局局長,具體干活的還有分管副局長、科長和經(jīng)辦人員嘛?!?
丁剛聽聞,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大笑一聲,說道:“秦大海啊,看來你對這些審計工作還挺熟悉嘛?!?
秦大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齊的牙齒,說道:“丁局長,您忘了,我剛才給您匯報過,咱們也算革命同志啊。之前我是臨平縣財政局國庫主任,如果我還在臨平縣財政局繼續(xù)干,說不定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副局長了?!?
在公安機關(guān)內(nèi)部審訊有個不成文的潛規(guī)則,只要嫌疑人開口交代了一件事,其他相關(guān)的事情早晚也會交代出來。防線既已突破,后續(xù)的審訊便如流水般順暢。
此時,天空漸漸破曉,晨曦如同金色的紗幔,輕柔地披在城市的肩頭。街邊,一位大姐正拿著掃帚仔細(xì)清掃著路面,她的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長長的。掃帚與地面摩擦發(fā)出的沙沙聲,在這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仿佛是吹響了城市蘇醒的號聲。不遠(yuǎn)處,賣包子的老兩口正從人力三輪車上搬下爐灶,爐灶上的火苗歡快地跳躍著,映紅了他們滿是皺紋卻又透著樸實的臉龐。不多會兒,熱氣騰騰的包子便出籠了,那裊裊升騰的熱氣,帶著誘人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整個攤位仿佛被一層夢幻的薄霧籠罩,蒸蒸日上。
在這城市的喧囂尚未完全蘇醒之際,丁剛坐在審訊室里,看著滿滿十多頁的詢問材料,接連打了兩三個哈欠,眼角泛起淚花。他揉了揉眼睛,疲憊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那動作仿佛要將一夜的疲憊都抖落出去。聽到外面?zhèn)鱽怼鞍?、油條”的叫賣聲,他微微皺眉,略帶疲憊地說道:“哎呀,我在公安局都沒熬過這么久的夜。走吧,也別睡了,正好出去吃點包子,弄碗胡辣湯?!?
秦大海原本低垂的頭猛地抬起,滿臉期待地說道:“丁局長,那我什么時候能放出去呀?要不這樣,咱們一起去吃早餐,這頓算我的?!?
丁剛又打了個哈欠,眼中滿是倦意,他看了秦大海一眼,對著旁邊的同志說道:“抓緊時間給他辦手續(xù),送到看守所去。”
秦大海聽到后,如同被電擊一般,滿臉詫異,眼睛瞪得老大,說道:“丁局長,您這是什么意思?把我送到看守所?您可是給我寫了條子,說讓我出去的呀!”
丁剛雙手叉腰,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語氣冰冷地說道:“是啊,派出所只能關(guān)你24小時,剩下的時間就得送到看守所去,我沒寫錯啊。”
“哎,丁局長,您可是給我寫了條子的,咱們得講信用啊!”秦大海有些激動,聲音都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
丁剛冷笑一聲,淡定地走上前,伸手從秦大海口袋里掏出那張所謂的條子,在手中輕輕晃了晃,隨后當(dāng)著他的面,慢慢地將紙條撕成碎片,紙屑如雪般紛紛揚揚飄落。他一邊撕一邊罵道:“你個他媽奸商,還跟我講誠信?你知道你給臨平縣煤炭公司造成多大損失嗎?這么大一個企業(yè),就被你們這幫王八蛋掏空了。你們這不是欺詐是什么?不是詐騙是什么?不是侵吞國有資產(chǎn)是什么?還跟我提誠信,你也真好意思說出口!”說完,他將手中剩余的碎紙屑一把丟在秦大海臉上,那紙屑散落在秦大海的肩頭,仿佛是對他的一種無情嘲諷。
秦大海著急地說道:“丁局長,您可是公安局常務(wù)副局長,您得看在我哥的面子上……”
丁剛陪著秦大海折騰了一晚上,身心俱疲,聽到這話,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起來。他看著秦大海,眼中滿是厭惡,不屑地說道:“秦大海,我們老一輩干革命,是為了反對剝削、爭取自由,那是用命換來的成果,就被你們這些王八蛋給毀掉了。一個普通群眾一年的收入才多少?你們一搞就是幾百萬?!闭f完,丁剛越想越氣,一腳將秦大海坐的凳子踹翻在地,那凳子倒地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他又罵道:“老子最恨的就是貪污的和嫖娼的!”
旁邊兩個同志見狀,剛想把秦大海扶起來,丁剛喝道:“不準(zhǔn)扶,就讓他在地上躺著,好好反省,革命先輩的鮮血都白流了!走,出去吃包子去?;貋戆炎蛱焱砩湘捂侥莻€案子辦了。”
丁剛之所以如此憤怒,是因為他的父親早年投身革命,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槍林彈雨都沒能讓他退縮。后來轉(zhuǎn)業(yè)分配到東原工作,一直兢兢業(yè)業(yè)、一心為民,將自己的一生都奉獻(xiàn)給了這片土地。老一代革命者的樸實情懷,深深烙印在丁剛的心中,也讓他對秦大江和秦大海之流滿是厭惡。雖然自己也不干凈,但卻也看不得別人更臟。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頭,齊永林和往常不同,早早來到了單位。辦公室里,晨光透過窗戶,灑在辦公桌上,有些耀眼,齊永林起身拉上了窗簾,辦公室里暗了下來,齊永林看了看,又打開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