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基在電話那頭沉吟片刻，緩緩問道：“東原縣的縣委書記還是泰峰同志吧？”他的聲音沉穩(wěn)而有力，倒是讓人捉摸不透想法。

唐瑞林連忙回答：“是啊，還是李泰峰?！?

周鴻基又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李泰峰這人穩(wěn)重有余，但創(chuàng)新不足。嗯，這件事我知道了。瑞林啊，你推薦海英，一定要出于公心，要從東洪縣的發(fā)展大局出發(fā)。不過在我看來，海英擔(dān)任縣長，目前條件還不夠成熟，火候還差一些。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具體的，你再和鐘毅同志商量商量?！彼恼Z氣平和，但又不失威嚴(yán)。

掛斷電話后，唐瑞林暗自揣摩周鴻基的意思。領(lǐng)導(dǎo)沒有明確反對，那就說明就是支持。他心想，到了周鴻基這個位置，說話自然不會太直白，有些意思得自己去領(lǐng)會。既然領(lǐng)導(dǎo)態(tài)度有所松動，那在五人小組會上，自己一定要堅定地表明態(tài)度，為海英爭取這個機會。

打完電話，正好到了午飯時間。唐瑞林本想問問王瑞鳳，東投公司和臨平縣、平安縣的對接工作是否安排妥當(dāng)，畢竟市政府馬上要開常務(wù)會討論此事。他來到食堂，倒是沒看到常務(wù)副市長王瑞鳳的身影。

與此同時，在臨平縣，張慶合接到了王瑞鳳市長的電話。王瑞鳳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歉意：“慶合同志，東原東投集團的錢也是錢，你得正確看待這件事?！?

張慶合一時想不起什么時候成立了東投集團，滿臉疑惑地問道：“王市長，這個東投集團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說東原的企業(yè)它都能投資嗎？”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東投集團，腦子一亂，倒是沒什么印象了。

王瑞鳳耐心解釋道：“是啊，東投集團是市政府新成立的綜合性大型投資集團，簡單講就是替市里面干活的。省里其他幾個經(jīng)濟發(fā)達(dá)的市早就成立了。齊永林市長以市政府特別顧問的身份兼任東投集團的黨委書記和總經(jīng)理，是實打?qū)嵉狞h政一把手?！蓖跞瘌P說的詳細(xì)，倒是希望張慶合能夠盡快了解。

張慶合聽完，不禁抬手扶了扶額頭，有些無奈地說道：“瑞鳳市長，之前不是說好了我們向市政府借錢嗎？怎么突然又冒出來個東投集團？東投集團借錢，我們肯定得還啊?！?

王瑞鳳連忙說道：“慶合同志，你向市政府借錢難道就不用還了嗎？現(xiàn)在各家銀行貸款收緊，東投集團出面投資，這150萬投給臨平啤酒廠，這也是企業(yè)間的正常合作，沒什么問題的?！?

兩人在電話里你來我往地討論了十多分鐘，最終，張慶合也不得不接受與東投集團合作的事實。

掛斷電話后，張慶合來到縣政府食堂。這里和市政府食堂相比，規(guī)模小了許多，飯菜的質(zhì)量和口味也差了一些。雖說不再是以前鄉(xiāng)政府大院食堂那種只有蘿卜白菜的簡陋飯菜，但整體水平也只能說是勉強過得去。

張慶合吃飯來晚了幾分鐘，走到餐桌旁時，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快吃完了。只有吳香梅還在不緊不慢地吃著，女同志嘛，吃飯的速度一向比較慢。

眾人看到張慶合來了，原本喧鬧的飯桌瞬間安靜了一瞬，旋即又恢復(fù)了討論工作的熱烈氛圍，大家都沒有著急起身。在這臨平縣政府的食堂里，飯桌上聊工作早已成了一種常態(tài)。幾縷陽光透過窗戶灑在餐桌上，伴隨著飯菜的熱氣，眾人你一我一語。不知是誰起的頭，不少人都笑著調(diào)侃，氛圍倒也是輕松。

會議室里那正兒八經(jīng)的會議叫做大常委會，而這充滿煙火氣的餐桌上，就成了小常委會，如今作為政法委書記，我倒也有了在常委桌上吃飯的資格。

吳香梅坐在餐桌一角，看到張慶合姍姍來遲，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臉上帶著幾分急切，說道：“張書記，正好有個事要跟你匯報?！?

張叔一邊解著外套的扣子，一邊笑著回應(yīng)：“巧了，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朝陽，你也別走，這件事情和你有關(guān)聯(lián)?！边@時，李亞男端著張慶合的搪瓷缸匆匆走來，缸里盛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張叔接過缸子放在桌子，一手拿起饅頭，一手握住筷子，一邊吃一邊說道：“剛剛王瑞鳳市長打個電話，市政府出的錢改由東投集團來出，香梅，你知道這個東投集團吧？”

張叔眉頭微蹙，眼神中帶著疑惑，顯然對這個變故還在消化之中。

吳香梅微微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說道：“東投集團來出？張書記，就是新成立的那個東投集團?！彼p輕理了理耳邊的頭發(fā)，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所謂。

張慶合一臉茫然，追問道：“什么時候成立的，我怎么沒印象？”

“哎呀，人家都發(fā)了會議通知，當(dāng)時你沒去嗎？我和新民縣長參加的成立大會，鐘書記、鄧書記和瑞林市長都出席了?！眳窍忝肺⑽⑻岣吡艘袅?，臉上帶著些許驚訝，也是沒有想到張慶合竟不知道此事。

張叔輕嘆一聲，緩緩說道：“永林這個人是懂經(jīng)濟的，算賬比我們算得精，他們來還不知道要談什么條件?！?

吳香梅倒是一副輕松自在、無所謂的樣子，輕輕擺了擺手，說道：“張書記，東投集團，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我們家那口子，也調(diào)到東投集團去了?！?

只見吳香梅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張叔聽完，手上的筷子“啪”的一聲放在桌上，滿臉驚訝地說道：“什么？你們家建勇去了東投集團？他不是在市供銷的一把手嗎？怎么去了東投集團？”

吳香梅無奈地笑了笑，解釋道：“哎呀，這不是東投集團剛剛組建，到處在挖人嘛。張書記，你是知道的，現(xiàn)在供銷社開始走下坡路了，組織上正好也缺人。還有一點，這供銷社雖是省里直管，但又和真正的省管單位有區(qū)別，上面晉升的渠道太窄了?！?

張叔滿臉疑惑身體前傾，關(guān)切地問道道：“不對吧，香梅啊。瑞鳳市長講的，齊永林是黨委書記兼總經(jīng)理，那你們家建勇在那邊是干什么工作？”。

吳香梅微微揚起下巴，臉上帶著一絲自豪回答：“哦，建勇是黨委副書記、副總經(jīng)理，紀(jì)委書記。還是正縣級待遇?！?。

張叔這才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白菜，笑著說道：“哎呀，要是有這等關(guān)系，那就好辦了嘛?！?

吳香梅卻突然壓低聲音，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說道：“書記，也不好辦啊。現(xiàn)在東投集團剛剛成立，各項工作都還沒有起步。而且，齊永林挖了不少人，都是之前商業(yè)系統(tǒng)和經(jīng)濟系統(tǒng)的干部，中層干部基本上都是齊市長的鐵桿人馬，我們家建勇在里面，根本說不上話?！?

張慶合說道：“哎，香梅啊，你就不要謙虛了。到時候你和朝陽一起，去和這個東投集團對接一下，這件事情要抓緊?！眳窍忝氛f道：“張書記，對接倒是可以，但你要提一個原則，不然的話，我們不知道底牌是什么?！?

張慶合看了看我，眼神中帶著詢問，問道：“朝陽啊，你覺得咱們的底牌是什么呀？”

我一聽，眼睛一亮，不假思索地馬上回答：“張叔，咱們的底牌是什么？咱們的底牌那肯定是，只管要錢，不管還錢嘛?！?

張慶合一聽，拿著筷子的頭“咚咚”地敲了敲桌子，佯怒道：“嘿，你這小子，說話怎么不像個領(lǐng)導(dǎo)呢？怎么跟個土匪似的？錢可以還，但是股份不能談，股權(quán)問題那是核心問題。實在不行就算他們貸款，明白沒有？”

吳香梅微微搖頭，說道：“張書記，恐怕東投集團不會干吧？他們也不是做慈善的，既然是企業(yè)，肯定也是以盈利為目標(biāo)。平安縣都拿了35%的股份，這15%拿給市里面，倒也是無所謂吧？”

張叔神色一凜，鄭重說道：“不行，啤酒廠綜合收益能達(dá)到15%就不錯了。東投集團和平安縣不一樣，如果沒有平安縣出資，云飛牽頭，咱們這個啤酒廠肯定辦不起來。不要忘了，咱們臨平縣可是出了土地，土地也是無價?！?

我說道：“張叔，大不了就不談了嘛，咱們可以去找銀行貸款?！?

張慶合瞪了我一眼，說道：“銀行貸款是下下策，先和這個東原集團碰一碰，說不定永林市長是有格局的呢。這個事就這么說定了，對了，香梅，你找我是什么事？”

吳香梅坐直了身子，說道：“哦，是這樣，今天下午胡曉云主任要來臨平，電話里她很希望能和你見上一面，書記，您看下午有沒有時間和她見一見？”

張叔沉吟片刻，說道：“兵對兵，將對將嘛，自文還沒露面，我就出去見人，那怎么能行??？”他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神中帶著期許，說道，“朝陽同志，你現(xiàn)在也在跟著抓經(jīng)濟工作了，我看你和女同志啊有緣分，你陪著一起見一見這個胡主任?！盻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