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二勝和父親的話,心里明白李舉人莊是該修路了,但是我卻不敢表態(tài),我看著父親的神態(tài),也是知道,自己如果也和父親一樣,必定是要遭嫉妒的,還是要低調一些,曉陽總是說,微笑和沉默能解決一多半的麻煩,這個時候,我也是只微笑著,想著開年之后,給友福說一下,如果條件允許,同等條件下,倒是可以修。
過年的熱鬧勁兒還沒過去,走親訪友的日子就來了。拜訪鐘書記,那是每年雷打不動的慣例。在曉陽的小本子上,密密麻麻地記著要拜訪的人,除了鐘書記,還有紅旗書記、馬叔、李叔、張叔,曉陽的老領導老杜縣長,鄧叔叔的老戰(zhàn)友、已經退休的老范,也跟隨著李叔去了黃平灘區(qū)看了烈士的孩子小振華等等。到了鐘書記、馬叔、張叔和李叔家里,還要按照老家的風俗,以晚輩的禮儀給長輩磕頭拜年。
整個春節(jié),基本上都是在曉陽的精心安排下度過的。好在孩子們都大了些,母親也能幫襯著照看,曉陽才能騰出手來,一門心思準備這些事兒。從初一到初七,每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一大早出門,有的時候到晚上才回來。曉陽手里拎著禮品,奔波在各個長輩和領導的家里。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送禮不是目的,重要的是借著這個機會,表達感恩之心,維系感情。是啊,關系不走動,自然也就會生疏了。
春節(jié)假期結束,市委書記鐘毅上班第一天,就把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副局長李尚武叫到了辦公室,聽取關于夏光春案的專題匯報。
開春過后,也要召開市人代會,張慶合也將正式成為東原的市長,而李尚武則也要在張慶合的提名之下,通過人大的表決,成為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
李尚武懷里抱著厚厚的一沓資料,神色有些凝重地走進鐘毅的辦公室。桌子上,放著一份省報,鐘毅有在報紙上批注的習慣,看到報紙上報道了外地好的做法和經驗,就批注到報紙上,讓政研室整理,涉及到東原的,還會簽署上一些意見。
李尚武走到辦公桌前,把資料輕輕放在桌上,說道:“鐘書記,廳里派來的專家組,整個春節(jié)都沒怎么休息,加班加點,給我們出了一份初步的勘察報告?!?
鐘毅書記抬眼望去,只見那疊報告足有二三十頁厚,紙張有些褶皺,顯然是被人反復翻閱過。他伸手拿起報告,打開一看,首頁上是事件的基本情況、車輛基本情況、人員基本情況以及現場基本情況,事故現場分析、事故形態(tài)分析、事故原因分析、車輛制動分析、車輛結構分析……文字密密麻麻,翻到第二頁,旁邊還配著一些現場照片和圖表,全是專業(yè)術語……。
鐘毅看了幾行,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又翻了兩頁之后,抬起頭看向李尚武,直截了當地說道:“尚武,直接說關鍵的,公安廳的同志是怎么判斷的?”
李尚武趕忙往前一步,清了清嗓子說道:“鐘書記,是這么回事。公安廳交警總隊和刑偵總隊的專家初步判斷,這絕不是一場單純的交通事故。簡單講,現場的剎車痕跡筆直,車輛行駛軌跡十分清楚,根本沒有躲避的動作,就是直接碾過去的。再結合對對當事人的詢問,基本能斷定這絕不是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
我們走訪了當時現場的那些人,有好幾個都回憶說,這輛汽車在審計局門口停了足足一個小時。再說那駕駛員,他說自己一直在車上獨自喝酒,您仔細想想,從常理推斷,這太不合理了。雖說現在國家層面還沒明確規(guī)定喝酒不能開車,可真要喝酒,誰會悶在車里喝???隨便找個小館子,點幾個小菜,舒舒服服地喝多好。專家通過專業(yè)分析,判斷這輛車從0加速到80碼,花的時間極短?,F場還有人聽到汽車發(fā)動機發(fā)出那種瘋狂的轟鳴聲,由此就能判斷,當時這輛汽車提速特別快,也能側面印證,夏光春從審計局出來之后,這車馬上就加速沖著人撞上去的?!?
鐘毅書記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后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個駕駛員開著這輛卡車,一直在那等著夏光春從里面出來?”
“對,鐘書記,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他一直在那兒灌酒壯膽,也在制造酒后開車的迷惑性行為,等夏光春出來之后,瞅準時機,一腳油門就沖了過去,直接把人給撞死了。”
鐘毅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地說:“這和我們之前的判斷基本一致。那現在,這個駕駛員交代了沒?”
“鐘書記,當事人死不承認啊,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喝酒了,酒后腦子一糊涂,錯把油門當成剎車了。”
“錯把剎車當油門?這種說法糊弄不了人,根本站不住腳,不能采信?!?
李尚武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說道:“是啊,鐘書記,您說得太對了。但咱們現在在證據方面還有欠缺。故意殺人跟交通事故致人死亡,那量刑可完全不一樣。要是當事人愿意賠償,從法律層面來講,刑事處罰力度確實會小很多。這事兒棘手就棘手在這兒?!?
鐘毅神色凝重地看著李尚武,語重心長地說:“尚武啊,能不能突破這個駕駛員,就看你們公安機關的真本事了。這可是考驗你們工作能力的時候,現在社會上已經有了些風風語,群眾都在猜測夏光春是被人故意撞死的,怎么回答好這個問題,考驗的就是你的本事了?!?
李尚武挺直腰桿,眼神堅定,大聲回應道:“鐘書記,您放心,公安機關肯定全力以赴。但我也一直在給大家強調,絕對不能搞刑訊逼供那一套。要是養(yǎng)成了這種風氣,肯定會出冤假錯案,到時候上行下效,整個司法系統都得亂套,后果不堪設想。所以,我還是想從證據上做實這件事情?!?
鐘毅贊許地點點頭,說:“這個思路我認同。證據的獲取,必須得通過正規(guī)途徑。夏光春同志死得不明不白,很蹊蹺,但咱們不能因為這事兒,就對嫌疑人搞刑訊逼供。我相信,夏光春同志泉下有知,也不愿意看到這樣。這個駕駛員既然愿意冒著殺人的風險制造這起交通事故,背后肯定有好處。這好處,要么是錢,要么是物,再不然就是其他利益輸送。你們得從這方面好好查查?!?
李尚武趕忙接著說:“鐘書記,您說得太對了。我已經了解到,這個駕駛員特別喜歡賭博,經常出入一些地下賭場,輸了不少的錢。我們也打聽到,他的媳婦就在紡織廠,他的妹妹在財政賓館,他的妹夫在化工廠,這幾家單位都是審計的重點啊?!?
鐘毅聽到這些單位的名字,瞬間警覺起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犀利。敲了敲桌子道,這個人倒是復雜啊,幾個親屬都是在重點的審計單位,尚武同志,我感覺這背后可能藏著大問題,必須徹查,細查?!?
李尚武領了任務,起身準備出門。他剛走到門口,就碰到了張慶合。張慶合臉色沉重,腳步匆匆。他和李尚武點了點頭,然后徑直走進鐘毅的辦公室,一進門就說道:“鐘書記,好消息,咱們的老朋友周先雄,成省交通廳廳長了,我看咱們在交通上,又可以有些作為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