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的目光銳利，緩緩掃過在座每一個人的臉，將眾人震驚、凝重、難以置信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沉默了幾秒，讓“沈鵬”這個名字帶來的沖擊波在每個人心中震蕩片刻，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種洞悉全局的沉重和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朝陽縣長的認識啊是到位的！表態(tài)是堅決的！”李叔首先肯定了我的意見，隨即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更加凝重和深邃，“不過……在行動之前，我還是要鋁驕洹9賾諫蚺艫謀塵啊馱謐母魑灰謊蠹葉己芮宄5蟻肭康韉氖牽幽殼罷莆盞那榭隹矗櫚奈侍夂途置妗侗任頤竅胂蟮囊叢擁枚啵∫畹枚啵

他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說道：“市委市政府，包括我們市公安局，對東洪的問題，長期以來都沒有一個全面的認識！沒有準確的判斷！現(xiàn)在看……很多問題觸目驚心啊！”

他掰著手指，一一列舉，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

“平水河大橋！省里重點工程！投資巨大！結(jié)果呢？材料以次充好！搞成了豆腐渣工程！差點釀成驚天慘劇！這背后……僅僅是技術問題？僅僅是監(jiān)管不力嗎？我看了調(diào)查報告，國棟同志啊，不是我批評你們，你們牽頭搞得這個調(diào)查報告，稀里糊涂的?？h石油公司！這么多年的積累！幾百萬的國有資產(chǎn)！說流失就流失了？！這里面……僅僅是管理混亂？僅僅是胡延坤、胡玉生父子監(jiān)守自盜嗎？！”

“還有現(xiàn)在！胡延坤的死！一個在職的政協(xié)主席！在看守所里‘意外’身亡！背后竟然牽扯出縣委常委買兇殺人？！指使看守所長‘照顧’？致人死亡？！”

李叔一拍桌子，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斷定：“同志們！大家想想！都到了買兇殺人的地步了！這背后……得是多大的利益？！得是多深的矛盾？！得是多大的恐懼？！才能讓人鋌而走險，干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和深邃，拋出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推斷：“結(jié)合這些事，我現(xiàn)在有理由懷疑！老黃縣長的死……也充滿了不確定性！他死在公安局門口！真的是簡單的自殺嗎？！會不會……也是一樁精心策劃的刑案？！還兩說啊！”

“轟！”李尚武此一出，如同在會議室里投下了一顆重磅炸彈！所有人都被這個大膽而恐怖的推斷震得目瞪口呆！田嘉明的臉色更是“唰”地一下變得慘白，身體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老黃縣長的死……也是謀殺？！如果真是這樣……那東洪的水……就深得不見底了！他這個公安局長……責任就大到天邊去了！

李尚武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尤其是田嘉明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他話鋒一轉(zhuǎn)，語氣緩和了些，帶著一種安撫和引導的意味：“但是！問題的暴露，也不全是壞事！恰恰也是一種好事！說明我們東洪的改革，觸碰到了深層次利益問題，已經(jīng)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說明我們的工作，正在觸及核心！”

他目光掃過田嘉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開脫”意味：“有人處心積慮地使壞，甚至不惜買兇殺人，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們縣公安局的同志，也是防不勝防嘛！敵人很狡猾！手段很隱蔽！斗爭很復雜??！”

李叔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發(fā)出規(guī)律的“篤篤”聲，聲音帶著不一絲告誡意味，說道：“同志們！我提醒一句！沈鵬！他在東洪經(jīng)營多年??！是土生土長的本地干部，尤其是在公安系統(tǒng)擔任過一把手，公安局長！他的關系網(wǎng)！他的影響力！滲透很深！非常深！大家一定要保持高度的警覺性！斗爭的形勢……非常嚴峻！非常復雜！”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所以！從現(xiàn)在開始！在座的諸位！必須嚴守工作秘密！今天會議的內(nèi)容！一個字都不準泄露出去！特別是關于沈鵬涉案的情況！在市委正式?jīng)Q定之前！誰泄露！我就查誰！”

李叔目光如刀，緩緩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包括丁剛、冉國棟、孫茂安、檢察院的同志，以及我和田嘉明。他一個一個地點名：

“丁剛！”

“冉國棟！”

“孫茂安！”

“李朝陽！”

“田嘉明！”

每點到一個名字，他的目光就銳利一分，聲音就加重一分：“你們都是領導干部！是市局的業(yè)務骨干！是東洪的班子成員！這件事，可能涉及到一定級別的領導！我把丑話說在前頭！今天在座的各位，我都‘焊’死了！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出現(xiàn)了跑風漏氣！走漏了消息！導致嫌疑人逃脫或者證據(jù)被毀！一律按瀆職、泄密論處，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所有人齊聲應道，聲音帶著一種被震懾后的凝重和堅決。

李尚武滿意地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在我、丁剛和冉國棟身上，聲音恢復了沉穩(wěn)和決斷：“朝陽啊，丁局，冉檢，工作是大家干的，匯報工作也不能我老李一個人去。這樣，我?guī)銈儍蓚€一起，和朝陽縣長，咱們四個，現(xiàn)在就去市委！給張慶合市長做緊急匯報！”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現(xiàn)在是四點十分！丁剛同志、國棟同志給你們兩個一個小時的時間！立刻回去準備材料！整理證據(jù)！把匯報提綱弄扎實！五點十分！準時在招待所門口集合！一起出發(fā)去市委！”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現(xiàn)在就給張市長打個電話，提前匯報一下情況！估計……可能還要向鐘書記書記匯報！準備盡量充分吧！”

“是！”丁剛和冉國棟立刻起身，神情肅穆，帶著一種執(zhí)行重大任務的緊迫感，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散會后，和李叔打了招呼，我立刻起身，快步走出招待所。韓俊已經(jīng)將車停在門口，韓俊拉開車門坐進去，我說道：“回縣委大院，開會?！?

車子立刻啟動，朝著近在咫尺的縣委大院疾馳而去。車內(nèi)，氣氛凝重。我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腦海中飛速運轉(zhuǎn)。沈鵬……買兇殺人……胡延坤……老黃縣長……平水河大橋……石油公司……這一樁樁一件件，如同沉重的鎖鏈，纏繞在東洪的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李叔的推斷，雖然大膽，卻并非沒有道理！東洪的水，太深了！太渾了！

“縣長，”坐在副駕駛的韓俊轉(zhuǎn)過頭，小心翼翼地匯報道，“剛剛……沈鵬常委打來電話。他說……他在市委黨校的培訓已經(jīng)結(jié)業(yè)了。問……下午的常委會，他參不參加？”

我猛地睜開眼睛！沈鵬？！他回來了？！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他現(xiàn)在還不知道，一張針對他的天羅地網(wǎng)已經(jīng)悄然張開！他還在想著參加常委會？！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F(xiàn)在畢竟還沒有對沈鵬采取強制措施，市委的決定還沒下來，表面上的工作還得做。我聲音沉穩(wěn)，不帶任何情緒：“參加。通知他，下午的常委會，準時參加?！?

“是！”韓俊應道。

車子很快駛?cè)肟h委大院，停在了會議室前。我推門下車，快步走向會議室。剛走到會議室門口，就看到沈鵬穿著一身正裝，臉上帶著春風得意的笑容，正站在門口，似乎在等我。

“朝陽縣長！好久不見啊！”沈鵬看到我，立刻主動迎了上來，臉上堆滿了熱情的笑容，聲音洪亮，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黨校學習結(jié)束了！今天剛回來！想著趕緊向您報到！”

我強行壓下心頭的翻江倒海和那股難以喻的厭惡感，臉上擠出一絲公式化的微笑，聲音平靜無波：“沈常委回來了？黨校學習……收獲怎么樣？”

沈鵬臉上的笑容更盛，帶著一種“學成歸來”的優(yōu)越感：“收獲很大??！縣長！這次學習，真是大開眼界！特別是關于蘇聯(lián)解體的討論，非常深刻！鐘書記昨天還親自給我們授課了！講得真是太好了！一針見血！”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分享“高層內(nèi)幕”的神秘感：“鐘書記指出啊，蘇聯(lián)的問題，就是積重難返！特權(quán)階級嚴重脫離群眾！生活腐化！體制僵化！上層已經(jīng)聽不到真實的聲音了！分崩離析……那是必然的！教訓深刻??！”

我聽著他這番高談闊論，心中冷笑連連。一個即將被繩之以法的腐敗分子，在這里大談特談蘇聯(lián)解體的教訓？真是莫大的諷刺！我臉上不動聲色，只是微微點頭：“嗯，沈常委感悟很深啊。今天我有急事，不然的話，下次常委會，一定爭取讓你給大家講一課，分享一下學習心得?！?

沈鵬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縣長，您還別說，我這次……還真評上了優(yōu)秀學員！鐘書記親自給我頒發(fā)了證書！還在結(jié)業(yè)典禮上點名表揚了！”

我心中更加厭惡，但面上依舊平靜：“哦？那要恭喜沈常委了。能力突出，領導認可。”

沈鵬似乎沒聽出我話里的疏離，繼續(xù)說道：“縣長，學習結(jié)束了，我這心里啊，還是想著為縣里多做點貢獻！干點實實在在的工作！您看……是不是盡快給我安排一下分工？我這……閑不住??！”

我看著他那副“求上進”的樣子，胃里一陣翻騰。安排分工？恐怕接下來要安排的是牢房了！我強忍著內(nèi)心的波瀾，聲音依舊平穩(wěn)：“沈常委的積極性很高啊。這樣吧，等下次常委會上，咱們再研究討論。先進去吧，開會了?！?

“好！好！聽縣長的！”沈鵬連忙點頭，臉上帶著一絲期待。

我和沈鵬一前一后走進會議室。劉超英、劉進京、曹偉兵、劉志坤、焦楊、呂連群等人已經(jīng)到齊，劉超英幾人呢正圍在火爐旁抽煙取暖?？吹轿液蜕蝙i進來，劉超英等人掐滅了手中的煙，將煙頭丟進火爐里，發(fā)出一陣輕微的“滋滋”聲。眾人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我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掃過眾人，聲音沉穩(wěn)：“同志們，時間緊，開個短會。主要是傳達一下市委郭致遠秘書長今天來東洪踩點的指示精神，以及部署迎接省委何思成副書記視察的相關工作?！?

我簡明扼要地傳達了郭致遠關于“展現(xiàn)精神面貌”、“克服困難”、“繼續(xù)施工”等要求，眾人紛紛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何書記下周就到，時間非常緊迫?！蔽依^續(xù)說道，“各項工作必須立刻落實到位！劉縣長，衛(wèi)生整治和沿線環(huán)境保障，你再親自抓一下，確保萬無一失?！?

劉超英立刻點頭：“縣長放心！已經(jīng)給沿線各鄉(xiāng)鎮(zhèn)開了會，明確了責任，明天上午，我再親自下去跑一圈！”

“好！”我點點頭，看向曹偉兵，“偉兵縣長，儀式現(xiàn)場和東投客運發(fā)車儀式，準備得怎么樣了？”

曹偉兵挺直腰板，聲音洪亮：“縣長，都準備好了！剪彩流程、場地布置、車輛安排、人員組織，都落實了！東投的六輛新車，紅綢子都扎好了！保證場面熱烈、有序！”

“嗯！”我表示滿意，隨即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著一絲關切和不容置疑的決斷，“偉兵縣長，平水河水庫工地那邊……群眾很辛苦！天氣越來越冷，后天還有大雪！我看……沒有必要再維持三千人的規(guī)模了！下雪之后地上也是一片泥濘嘛，也沒法干活，還容易出事！這樣吧，四十歲以上的群眾，全部放假回家！休息！等開春再說！”

劉超英聞，立刻接口道：“縣長！五十歲以上？那……那恐怕走了一半還多??！這人一少，場面……場面就撐不起來了??！體現(xiàn)不出熱火朝天的干勁！我看……要不還是讓五十歲以上的放假吧？這樣還能保留大部分壯勞力！”

我眉頭微皺，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已經(jīng)指向四點四十，離和李叔約定的五點半?yún)R合時間很近了。我略一沉吟，做出了妥協(xié)：“那就按劉縣長的意見辦！五十歲以上的群眾，放假回家！五十歲以下的，繼續(xù)堅持！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做好防寒保暖！后勤保障要跟上！這樣吧，從機動經(jīng)費里采買一些勞保用品，在整幾頭肥豬，給大家改善伙食，記住，絕不能出現(xiàn)凍傷事故！”

“是！縣長！我馬上去安排！”曹偉兵重重點頭。

我又快速部署了“兩會”籌備、老干部安撫等幾項工作，便宣布散會：“好了！時間緊迫！大家分頭行動！務必把各項工作抓實抓細！散會！”

眾人紛紛起身離開。我顧不上其他，快步走出會議室。韓俊已經(jīng)等在門口。

“車準備好了吧？”我一邊出門，一邊問。

“準備好了！就在樓下！”韓俊緊跟在后。

“走！去招待所！”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車子立刻啟動，朝著縣委招待所疾馳而去。路上，我對韓俊吩咐道：“韓主任，一會兒，給曉陽秘書長打個電話，告訴她，我晚上去市里?！?

“是！縣長！”韓俊立刻拿出大哥大開始撥號。

車子很快駛?cè)胝写笤?。李尚武、丁剛、冉國棟三人已?jīng)站在兩輛掛著市局牌照的桑塔衲旁等候。李叔看到我的車進來，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