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領(lǐng)導(dǎo)簡短溝通完去省城的安排后，于偉正書記對王瑞鳳說：“到了省城，我們抓緊時間，長話短說，爭取多跑幾個關(guān)鍵部門，把我們的困難和態(tài)度匯報清楚，然后盡快返回東原。市人大會議籌備工作千頭萬緒，家里不能長時間沒有主事的人?！?

王瑞鳳市長點頭表示同意：“書記。那我先出去，給省委辦公廳的幾位秘書長通個氣，預(yù)約一下匯報時間，把預(yù)防針打好。”

王瑞鳳市長是有這個底氣和能力的。雖然她作為代市長，直接給省里幾位常委打電話都是理所應(yīng)當，但給省委的任何一位副秘書長匯報工作、請求安排會見，更是名正順、符合程序的。她說完，便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剩下我、曉陽和于偉正書記。于偉正書記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手習(xí)慣性地往口袋里摸去。我心里暗道一聲“幸好”，幸好常務(wù)副縣長曹偉兵今天出門前，又把那半包煙塞還給了我，這小子，老偷偷順我的煙。

我連忙從兜里掏出煙盒，抖出一支，連同整個煙盒遞向于偉正書記。

于書記也沒客氣，從中抽出一支，我趕緊又從另一個兜里摸出火柴，“嗤”一聲劃著，用手攏著火，給他點上。

于偉正書記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緩緩?fù)鲁鰺熿F，說道：“朝陽啊，看到?jīng)]有？任何時候，困難和問題都是層出不窮、意想不到的。按下葫蘆浮起瓢?！?

他夾著煙，走到辦公桌后坐下，繼續(xù)說道：“曉陽啊，你給何書記先打個電話，大致匯報一下情況和我們初步的應(yīng)對思路。我看內(nèi)容嘛就和上次匯報的基調(diào)差不多，承認問題，但強調(diào)歷史功績，請求省委綜合考慮?！?

曉陽真誠說道：“于書記，這次不一樣！首都的報紙，省委宣傳部的手伸不了那么長，約束力有限。”

于偉正道：“所以啊，我心里憋著一口氣??！不把這個躲在背后煽風點火、捅刀子的人揪出來，東原就永無寧日！這次是田嘉明，下次指不定輪到誰！”

曉陽順著他的話說道：“于書記，您的心情我理解?？墒?，要想找出這個‘權(quán)威人士’，恐怕不容易，大海撈針啊?！?

于偉正書記用兩根手指夾著煙，在空中點了一下，說道：“曉陽啊，我看你把問題想復(fù)雜了。你想想，誰會對田嘉明的事這么不依不饒？誰最希望看到東原市領(lǐng)導(dǎo)班子出問題，臉上抹黑？我判斷，這個人，肯定不是普通老百姓，至少是我們系統(tǒng)內(nèi)的干部嘛，而且是有一定級別的領(lǐng)導(dǎo)干部！他的目的，恐怕不僅僅是搞倒一個田嘉明，而是想借此機會，攪亂東原的局面，甚至矛頭直指市委班子！”

我看向于偉正書記，表態(tài)道：“于書記，請您放心，我們東洪縣一定堅決服從市委的決定，全力做好后續(xù)的調(diào)查配合工作，絕不會給市委添亂。”

于偉正書記一擺手，語氣有些復(fù)雜地說：“調(diào)查？其實有多大調(diào)查的意義呢？事實很清楚，子彈就是他田嘉明給的。道理也很簡單，我們市委當初決定保他，是要保一種精神，保一種導(dǎo)向！保那些在關(guān)鍵時刻能為老百姓豁出命去的干部！如果我們不保田嘉明，以后遇到危難險重的任務(wù)，誰還會真心實意地為群眾沖鋒陷陣？那要寒了多少實干干部的心啊！”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看著我：“交代你兩件事，朝陽。第一，你要親自去找田嘉明談一次，做好他的安撫工作。明確告訴他，市委的態(tài)度是鮮明的，于偉正只要還在這個位置上一天，就要為他說話！讓他把心放回肚子里，不要有思想包袱，更不要自亂陣腳。這件事，組織上一定會處理，會給出一個交代，但處理會綜合考慮他的功過，我敢保證，無論如何，都會給他保留一個工作的崗位，一碗飯吃。”

“第二，”于偉正書記的語氣更加嚴肅，“你和老張抓緊時間對接。這件事，我只信得過你們這條線。其他人，我擔心節(jié)外生枝。要想辦法直接找到《法制觀察報》的主管單位，最好能見到寫這篇報道的記者本人。他可以報道這個事件，這是他的職責。但是，他那篇評論員文章，說什么東原政治生態(tài)被污染，黨的領(lǐng)導(dǎo)弱化，這簡直就是污蔑！是別有用心的攻擊！別的不說，我于偉正到了東原之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強和改善黨的領(lǐng)導(dǎo)，堅持‘五湖四?！挠萌嗽瓌t，市委的決策從來不受任何個人或小團體的脅迫！”

我和曉陽都點了點頭。

于偉正書記看著我們兩個都站著。就一伸手道：“哎，你們兩口子不要站著嘛?！?

我和曉陽對視一眼都不再客氣。

落座之后，于偉正書記繼續(xù)道：“這個記者，如果不明真相，就是水平問題；如果是受人指使，就是立場問題！你們要去交涉，讓他拿出所謂‘權(quán)威人士’的證據(jù)。如果談不攏，也要把我們的態(tài)度明確傳遞過去，并且向他的主管部門反映。論自由有邊界，新聞記者也要講紀律，要實事求是，不能搞虛構(gòu)造謠！”

于偉正書記交代完工作，我的心情更加沉重。田嘉明那個人，我是了解的，能力有，功勞大，但心思也重，性格里有很敏感脆弱的一面。我鄭重說道：“于書記，您放心，縣里的工作我會安排好，田嘉明同志的工作，我親自去做，一定把市委的良苦用心和他講透徹，請他端正態(tài)度，正確看待組織的調(diào)查，相信組織會給他一個公正的評價?！?

于偉正書記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只是又吸了一口煙。這時，外面?zhèn)鱽砹溯p輕的敲門聲。

“請進?！庇趥フ龝洃?yīng)道。

門被推開，進來的是市委副書記周寧海。他進門后，直接對于偉正書記說：“書記，我剛給我以前在中央黨校的幾個同學(xué)打了電話，他們把情況也大致了解了。我也請他們幫忙，從側(cè)面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爆料人的線索或者這篇報道的背景?！?

市委書記于偉正一擺手，看向我和曉陽道，說：“朝陽，曉陽啊，那就這樣，你們幾邊都行動起來，多管齊下。寧海同志也從他的渠道想想辦法。我們一定要爭取主動，盡快把這個躲在暗處的‘權(quán)威人士’給我揪出來！不然，我們太被動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