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致清又看向了郭志遠。
屈安軍笑著搖了搖頭:“怎么,你以后上任還要把秘書長帶上啊”
郭志遠道:“哎,這完全請部長定奪嘛!”
屈安軍擔任過縣委書記,知道有些崗位,沒有水平干起來真的是心力憔悴。就道:“那這樣吧,原則上啊,爭取臨平或者東洪吧!”
接著眾人一舉杯,這酒局也就散了!
曉陽昨晚回來得很晚,帶著一身酒氣。她酒量其實一般,平時也很少貪杯,但身處那個位置,有些應酬實在推不掉??粗眭铬傅臉幼樱壹刃奶塾譄o奈。
曉陽臉色緋紅,拍著我的肩膀,帶著幾分醉意和炫耀說:“三傻子,你知道姐今天喝了多少嗎?不是跟你吹,姐現(xiàn)在的酒量可是練出來了!”
我皺著眉頭提醒她:“官場上應酬多,你一個女同志,喝多了容易吃虧,自己得多注意。”
曉陽擺擺手,底氣十足地說:“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他們都清楚我,沒人敢亂來。”
她說這話時,帶著一種讓我心里不太舒服的倚仗。我忽然想起以前在平安縣招商引資時,曉陽和文靜為了爭取洗衣粉廠項目所遭受的委屈。
如今曉陽和劍鋒合伙辦洗衣粉廠,是不是也憋著一股勁,非要和麻城那家叫“潔美”的洗衣粉廠在東原市場上一較高下?
第二天一早,市委書記于偉正上班后,立刻讓秘書林雪通知屈安軍部長去他辦公室匯報工作。
林雪的辦公室和屈安軍的辦公室在同一層樓。她習慣于電話通知,避免直接敲門打擾領(lǐng)導議事。畢竟每位領(lǐng)導都有自己的工作習慣,不喜歡被貿(mào)然打斷。
屈安軍接到電話后,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和需要的材料,然后起身前往于偉正書記的辦公室。
于偉正正在批閱文件,見屈安軍進來,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安軍來了,坐。自己倒水。”他順手將正在看的一份材料用文件夾蓋上,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顯得很放松。
屈安軍坐下后,于偉正開門見山地問:“周海英同志決定下海經(jīng)商的事,你知道了吧?”
屈安軍點點頭:“書記,海英同志跟我通過氣了?!?
于偉正“嗯”了一聲:“昨天我跟老領(lǐng)導通過電話。老爺子對海英的使用問題,沒有明確表態(tài),尊重他個人選擇。我們市委的態(tài)度是支持的。周海英在城管局長崗位上時間不長,但基本把城管局的架子搭起來了。原本考慮讓他參加這期省委黨校培訓,現(xiàn)在看來得調(diào)整一下方案。你們組織部抓緊時間研究,重新擬定名單,報給省委黨校。在培訓班出發(fā)前,我打算開個行前動員會,給參訓的同志提提要求。你這邊先把名單初步篩一下?!?
“好的,書記?!鼻曹姂?,“關(guān)于人選,我正準備向您匯報。昨天我去東洪縣,已經(jīng)按您的意思,和李朝陽同志談了話。他能感受到市委的良苦用心,表態(tài)很好,懂得感恩。這個年輕人踏實肯干,是個值得重點培養(yǎng)的好苗子?!?
于偉正對東洪縣的情況很關(guān)心:“昨天你們在東洪縣的考察談話,整體情況怎么樣?”
屈安軍匯報得比較全面:“我們主要是和縣委溝通了現(xiàn)在縣里黨政班子的運轉(zhuǎn)情況。朝陽同志得到了班子大多數(shù)成員的認可。大家普遍認為他懂規(guī)矩、肯實干,工作抓得比較實?!?
于偉正追問:“從談話情況看,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值得注意的問題或者不同的聲音?”
屈安軍翻看了一下筆記本,謹慎地回答:“書記,通過個別談話,我們收集到不少有益的意見和建議??傮w來看,東洪縣黨政班子對丁洪濤同志之前的某些做法,特別是他牽頭搞的‘愛衛(wèi)會’募捐活動,以及將款項交由縣委辦主任呂連群具體操辦等事項,意見比較大。認為他有些工作急于求成,不夠扎實,甚至存在不規(guī)范的地方?!?
他頓了頓,繼續(xù)匯報:“至于對李朝陽同志的評價,班子里的同志認可度比較高。朝陽同志本人也比較謙虛。目前……還沒有聽到明顯的不同聲音?!?
于偉正敏銳地捕捉到他的遲疑:“哦?是沒有,還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丁洪濤舉報李朝陽有親屬在東洪縣做生意,這件事,你們側(cè)面了解過嗎?”
屈安軍顯然對此有所準備:“書記,這件事我們通過幾位同志,也和李朝陽同志本人側(cè)面核實過。他承認,一個遠房親戚,確實和幾個老鄉(xiāng)合伙在東洪縣承接了一些小的建筑工程,但主要是一些民營企業(yè)自建廠房的項目,不涉及政府的公共工程。丁洪濤同志反映的情況,可以說是事實,也可以說不是事實。說是事實,確實有親戚在這邊做點小生意;說不是事實,是因為這和李朝陽同志本人的權(quán)力影響,沒有直接證據(jù)證明有關(guān)聯(lián)。”
于偉正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辯證”分析:“安軍啊,你這話說得太圓滑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做生意就是事實嘛,關(guān)鍵在于是否利用了職權(quán)影響力。你提醒一下朝陽同志,要注意影響,瓜田李下,要避嫌嘛?!?
“好的,書記,我會在合適的機會提醒他?!鼻曹姂邢聛?,然后回歸正題,“綜合這次談話情況,我們對東洪縣下一步的工作,以及班子配備,有一個初步想法……”
于偉正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屈安軍合上筆記本,清晰地說道:“書記,我建議,東洪縣的黨政正職配備,不宜再拖??紤]到東洪縣領(lǐng)導班子在去年和今年的各項工作中表現(xiàn)穩(wěn)定,干部隊伍也比較年輕有活力,我建議從其他區(qū)縣選派一位經(jīng)驗豐富的同志去擔任縣長,同時明確李朝陽同志的縣委書記職務。這樣是有利于工作的連續(xù)性和班子的穩(wěn)定性。”
于偉正沒有立刻表態(tài),沉思了片刻,轉(zhuǎn)而問道:“光明區(qū)的情況呢?你們組織部有什么考慮?”
屈安軍回答:“光明區(qū)的干部情況相對復雜一些。丁洪濤同志向市紀委遞交的舉報材料里,涉及的人員名單,范圍不小,牽扯到一些干部。因為丁洪濤之前在光明區(qū)工作時間長,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具體情況,紀委的華西同志可能更清楚,我們想等紀委定性之后再去考察?!?
于偉正的臉色嚴肅起來:“如果涉及面廣,那就是塌方式腐敗的苗頭。一會啊我會請華西同志過來一趟,我直接聽他匯報。這件事必須要高度重視,嚴肅查處?!?
說著從桌面上的煙盒里取出一支煙,把煙盒又丟給屈安軍,于偉正點燃香煙之后,慢慢抽著:“關(guān)于朝陽同志的使用啊,我認為現(xiàn)在還不能下結(jié)論,要等培訓結(jié)束之后再做統(tǒng)籌考慮。接著翻了翻干部名冊:“副縣長那?”
“朝陽同志推薦了三個同志!”
于偉正沒有過多思考,說道:“工作要推進,班子要配齊啊,副縣長人選可以啟動,三個人選你們啟動考察,沒問題啊就盡快到位!”
屈安軍暗道:“推薦三個,提拔任用三個,真是絕對的信任??!”
屈安軍說道:“書記,下來我們馬上動議,啟動程序!”
于偉正道:“安軍同志,不能一個縣一個縣的調(diào)整了,全市要統(tǒng)籌,干部要交流,這次副縣級的干部人選,原則上組織部來定,至于東洪縣的工作臨時牽頭,你傾向于誰?。俊?
屈安軍知道,書記心里八成是有了人選,只是自己一時猜不透,既然猜不透,那就不要猜,屈安軍頗為真誠的道:“書記啊,我剛到組織部,對全市的干部隊伍情況還不完全了解。一時還拿不出合適的人選?!?
于偉正笑了笑:“拋棄一些個人因素啊,其實鄧曉陽同志是非常合適的。只是啊,現(xiàn)實中又必須要考慮,現(xiàn)在離報道的時間啊還有幾天,你們再考慮考慮,我提議啊,原則上,給年輕同志機會吧?!?
屈安軍點頭稱是,心里卻在快速盤算著于偉正這番話的深意。提到鄧曉陽,又強調(diào)“個人因素”,顯然是指鄧曉陽與李朝陽的夫妻關(guān)系。那么,于偉正的真實意圖,究竟是傾向于讓鄧曉陽暫時主持東洪縣工作,還是另有人選?所謂的“給年輕同志機會”,這個“年輕同志”指的是誰?是鄧曉陽本人,還是東洪縣班子里的其他年輕干部,亦或是市里其他符合條件的年輕干部?
于偉正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轉(zhuǎn)而問起了省委黨校培訓班的具體籌備情況。屈安軍一一做了匯報。談話持續(xù)了約半小時,屈安軍才從書記辦公室出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屈安軍點了一支煙,站在窗前沉思。于偉正書記的用人風格,他還在逐步適應中。比起前任書記的直來直去,于偉正更傾向于點到為止,許多意圖需要下屬去揣摩。這次關(guān)于東洪縣人事安排的談話,看似給出了方向,實則留下了很大的操作空間,也暗含了考驗的意味。想到這里,他拿起電話,交代道:“你把平安縣羅致清的人事檔案給我找出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