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兜兜卻不同。
他總是這般與眾不同。
王悅榮出了大門,回身福身,“多謝了。”
云章福身,“一路慢走?!?
云章目送著她遠(yuǎn)去,回去的路上在琢磨著王悅榮這個女人。
她來賈家相對晚,但被任命為后院的管事后,很是研究了一番賈家的這些事兒。
據(jù)聞王悅榮當(dāng)年和郎君有些交情……王悅榮頗有些姿色,如今更是別具一番韻味,鴻雁那個傻丫頭和她嘀咕時就曾猜想郎君和王悅榮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
但云章卻覺得未必。
到了衛(wèi)無雙那里,蘇荷也來了。
衛(wèi)無雙問道:“你在宮中多年,看人待物都有經(jīng)驗,你來說說王悅榮如何?!?
這個問題可大可小,可深可淺……
云章說道:“奴倒是了解過,王悅榮原先有些倨傲,這就說明她出身不錯,至少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衛(wèi)無雙點頭,但卻不說王悅榮的具體出身。
那是個忌諱!
云章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氣氛的些許不對,就換了個角度,“這個女人奴覺著恍如一潭水,不是死水,而是尋到了自己的活法?!?
這話讓衛(wèi)無雙贊賞的道:“你的眼光不差,難怪夫君會讓你管著后院的事?!?
云章微笑道:“夫人過譽了?!?
晚些她告退出去,一個同樣是宮中出身的侍女靠在樹干上,見她來了就福身,然后問道:“云章你可后悔來賈家嗎?”
“為何后悔?”云章眸色平靜的看著她,“人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人總得要為自己活些什么。
有的人喜歡在宮中掙扎,夢想著有朝一日能飛上枝頭,甚至更進(jìn)一步……可人要知足。許多時候你越奢望什么東西,那個東西就會離你遠(yuǎn)去。不是你的東西,你如何求都無濟(jì)于事。”
她微笑道:“記住了,隨遇而安。再說賈家哪里不好?
深宮之中你只能看著頭頂上的那片天,在賈家做完事之后你們還能去道德坊里轉(zhuǎn)轉(zhuǎn),三三兩兩笑談,隔一陣子夫人也會讓咱們在城中玩耍一番……在宮中可能如此逍遙?”
侍女若有所思,但卻有些悻悻然。
“哎!莫要去想那些不該想的?!痹普驴炊嗔诉@等心比天高,卻命比紙薄的少女,語重心長的道:“別想著去轟轟烈烈,咱們沒有那個命。在這里好生伺候著,年歲到了郎君和夫人自然會給你們婚配……
別小看了前院的那些侍衛(wèi),雖說都有些殘疾,可卻是賈家最為倚重的一群人?!?
侍女想了良久,“是?!?
云章覺得很快活……在宮中她也領(lǐng)著十余宮女做事,算是個小小的女官。那時雖然威風(fēng),可整日勾心斗角的讓她頗為厭惡。
到了賈家后,同樣是帶著十余侍女做事,可事情卻很簡單,而且無需擔(dān)心爭斗。
看看藍(lán)天白云,云章輕笑道:“我從未這般輕松的活過,如今我真是快活?!?
兜兜飛也似的跑了進(jìn)來,見到云章嚷道:“云章,我的畫呢?”
云章含笑道:“在呢!小娘子的畫才將畫了一半就跑了……”
兜兜急了,“阿耶要回來了,我得趕緊把畫畫完送給他,不然阿耶定然要說我是什么黑心棉?!?
云章莞爾,“好,奴去把那畫給尋來?!?
只要你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日子就是這般云淡風(fēng)輕……讓人倍感愜意。
……
但李弘顯然不能云淡風(fēng)輕。
作為大唐太子,他目前已經(jīng)脫離了單純的讀書學(xué)習(xí),不時也會去觀政。
所謂觀政就是看著君臣議事,但最多的還是在帝后的身邊看他們商議國事。
這便是傳身教。
出了賈家,李弘今日還有一項任務(wù),那就是去隆積寺上香。
阿娘又懷孕了,李弘滿心期盼著這次是個妹妹,最好是個如兜兜一般可愛的妹妹。今日他出宮的目的就是去隆積寺上香為母親和那個‘妹妹’祈福。
隆積寺在城外,隨行的侍衛(wèi)隨即增加到了五十余人,而且還有百騎和千牛衛(wèi)的人跟著。
出城后頓時就覺得眼前一闊,整個天空一覽無余。
李弘瞇著眼,忍著眼睛發(fā)酸看向藍(lán)天,“果然是秋高氣爽?!?
隨行的蔣峰和張頌在嘀咕著。
“太子終究還小,陛下和皇后也舍得讓他出城?!?
“今日老夫也勸阻過了,可有人說什么……大唐立國以來,太子從不會養(yǎng)在深宮之中,不知民間疾苦,不知天下虛實,所以才有了大唐如今的強(qiáng)盛。一句話,大唐要強(qiáng)盛,太子定然要見多識廣。”
“這話……你說錯了也沒錯,可當(dāng)初的太子們可都……”蔣峰唏噓著。
原先的太子們都完蛋了……李建成在玄武門之變中被干掉;李承乾被幾個弟弟逼得方寸大亂下臺……當(dāng)今皇帝的第一個太子也被廢掉了……
老李家的太子真心危險。
張頌低聲道:“這些話不可說,不過……陛下的第一個太子已經(jīng)被廢掉了,看來這便是天意??!”
蔣峰贊道:“老夫就是這個意思。高祖皇帝的第一個太子身死,隨后先帝為太子。先帝的第一個太子被廢掉,隨后當(dāng)今陛下成為太子。前太子被廢掉,這位……怕是天命所歸吧。”
其實在許多時候人類敬畏的所謂天命,只是規(guī)律而已。
當(dāng)前一段時間內(nèi)出現(xiàn)了一些相同的事兒時,他們就會自動代入,把這些事兒當(dāng)做是規(guī)律和必然,隨后各種神秘的說法就出現(xiàn)了。
不多時,前方就是一片良田。
“好一塊寶地?!?
蔣峰不禁贊道。
“殿下?!睆堩灢煌韭?,上前說道:“這一片便是良田……”
李弘點頭,瞇眼看去,“好多?!?
“是??!”
地里有不少農(nóng)人,李弘下馬緩緩走過去。
一對夫婦在田間忙碌播種,隨行的侍衛(wèi)喊道:“那位郎君,我家小郎君有話請教。”
男子直起腰來,反手捶捶腰桿,看了一眼李弘等人,對妻子低聲道:“是貴人呢!”
妻子抬頭,被曬的有些黑的臉上多了些緊張,“不是家中有事吧?”
男子笑道:“看你說的,咱們就算是有事,難道還值當(dāng)來數(shù)十人?”
“也是。”
男子走了過來,叉手行禮,“見過小郎君,見過諸位貴人?!?
李弘站在田埂上,見男子臉上被曬得黑不溜秋的,雙手也粗糙,就問道:“今年你覺著這天氣可還行?”
男子笑道:“好著呢!前陣子落雨,我還擔(dān)憂沒太陽晾曬不了種子,這不才將念叨就晴了,可見明君在,這天氣就錯不了?!?
男子看著話多,一開口就停不住。
李弘打斷他的話問道:“這種子還要晾曬?”
“是要晾曬?!蹦凶右荒樤尞惖目粗詈?,“這麥種就像是孩子一般,平日里不動他就在呼呼大睡,臨播種前數(shù)日你得晾曬他,就是在喚醒他,趕緊準(zhǔn)備下地,好生長起來了?!?
“原來如此?!?
李弘拱手,“受教了。對了,你們這里的田地……可是自家的?”
男子笑道:“自家哪有這等靠近長安城的好地?這里都是隆積寺的地呢!我們都是為隆積寺種地的?!?
李弘起身,“多謝你了,告辭。”
男子笑道:“小郎君回來時也可來說說話。”
“好?!?
李弘笑瞇瞇的。
但作為身邊人,曾相林卻覺得太子不大對勁,好似不大高興。
再過去些就看到了隆積寺。
隆積寺占地面積不小,從外面看去,寺內(nèi)屋宇連綿。幾棵大樹參天,枝繁葉茂。
信徒們在外面排隊進(jìn)入,也有人在墻外沖著里面燒香祈禱……
有人上前交涉,大門那里馬上傳來了喊聲。
“都回去,今日都回去,明日再來?!?
知客僧在呼喊。
有人問道:“為何不能進(jìn)?”
知客僧得意的道:“有貴人來了,你等在此會沖撞了貴人?!?
眾人憤憤不平卻也不敢置喙,唯有一個婦人不滿的道:“不是說眾生平等嗎?為何貴人來了你們就笑逐顏開,咱們來了你們就沒當(dāng)回事……難道我們不給香火錢?都給了……”
邊上的老嫗勸道:“可貴人給的多呢!貴人還會施舍許多田地給他們,咱們給的那點錢他們看不上。”
婦人跺腳,“罷了,這寺里的和尚們吃的肥頭大耳的……也沒人管一管。”
眾人不禁莞爾一笑。
一個老人笑道:“這僧道女尼一出家就有三十畝田地,這是官配的,隨后許多善信會施舍錢糧田地,更有施舍奴隸的,所以咱們給的那點錢算得了什么?他們沒給臉色看就是很慈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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