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幕布上,聯名信初稿照片與舒麗清請柬掃描件并置,邱虹手持激光筆,紅色光點在屏幕上精準移動:
“這二十家民企中,十三家與陳勁的勁宇集團存在頻繁資金拆借,其中五家更是典型的空殼公司——注冊資本不實,常年無實際經營,顯然是陳勁用來走賬的工具。更值得警惕的是,舒麗清的請柬不僅送了聞省長您,省文化廳廳長、省文聯主席都收到了邀請,后天還要帶隊出席,擺明了想借文化活動造聲勢。”
聞哲拿起請柬復印件,看一眼“舒麗清”三字,腦海中即刻浮現出龔修仁提供的資料:這位號稱“遼海才女”的女書法家,其弟在牛津大學攻讀博士,每年五十萬學費與生活費,全由勁宇集團旗下海外公司匿名支付。
齊童葦將一份卷宗推至聞哲面前,冷笑道:
“我查了舒麗清的底細,她去年獲全國青年書法獎時,三位評委中有兩位是陳勁的常年座上賓,其中一位還收過陳勁所贈的宋代端硯。這所謂的‘遼海才女’,不過是陳勁精心包裝的棋子,專門用來拉攏文化界與政界的文人官員。書畫功底是有的,可沒有傳的那么神?!?
邱虹笑道:
“如今的書畫界,又有幾個不是靠吹吹出來的呢?”
聞哲笑笑,說:
“是呀,這讓我想起那位長寧薈霞村的隱士賢達、書畫又絕的高人,章老映雪先生,一生隱居于此,從不將作品示人,更不賣弄于世。那才是真正的大家,可惜世上沒有幾個?!?
聞哲放下復印件,目光投向窗外政府廣場。
寒風中,幾名重機廠工人舉著“感謝專委還我們公道”的紅底黃字牌子,雖凍得臉頰通紅,腰背卻始終挺得筆直。
“秦市長說,昨天發(fā)放拖欠工資后,工人們自發(fā)要來致謝,攔都攔不住?!甭務苈曇衾飵е鴰追峙?,隨即眼神一凜,“陳勁想用虛假‘民聲’壓我們,那我們就用最真切的民意破他的局?!?
他轉秦峰,說:
“文化廳那邊你去對接,就說我后天要主持工人座談會。幾千人的飯碗事大,實在無法抽身。但我會親筆寫一幅書法作品,派專委辦公室同志送去祝賀,也好對省文化廳、省文聯一個交待嘛。”
邱虹眼睛一亮,瞬間領會其中深意,送幅作品既不失禮,又能巧妙避開舒麗清的刻意拉攏,讓陳勁的算盤徹底落空。
下午一點關,聞哲在賓館自己的房間休息,郭凱健陪著舒麗清親自登門。
舒麗清身著淡青色蘇繡旗袍,領口繡著幾枝素雅蘭草,手持描金錦盒,舉止溫婉嫻靜,進門時特意輕提裙擺,生怕發(fā)出半分聲響。
“聞省長,晚輩舒麗清久仰您的書法造詣,特意臨摹了一幅古畫,懇請您不吝指點一二?!卞\盒開啟瞬間,一縷樟香緩緩溢出,里面是幅《寒江獨釣圖》摹本,筆墨細膩傳神,遠山近水的意境與故宮真品幾無差別,顯然是下了苦功的。
聞哲目光掃過畫卷,視線在落款處“觀瀾書院藏”的印章上稍作停留,隨即收回目光,語氣平和卻帶著疏離:
“舒小姐畫工確實精湛,筆法細膩,意境悠遠,可見在臨摹上耗費了不少心血。只是我對古畫摹本研究不深,不敢妄加點評,以免誤人子弟。至于書法展評委的邀請,實在抱歉。后天我要與重機廠工人代表座談,幾千人的生計大事,不敢有絲毫缺席?!?
舒麗清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又恢復溫婉模樣。
郭凱健連忙上前打圓場:
“聞省長日理萬機,心系民生,我們自然理解。只是這幅畫,舒小姐花了半年時間臨摹,從選紙到調色皆親力親為,一片向學之心,您還是收下吧?!?
“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我向來有規(guī)矩,不收私人饋贈?!甭務芴质疽馍砼缘膯挝湫鬯涂?,“舒小姐的心意我領了,但禮物還請帶回,免得讓我壞了規(guī)矩。”
走出政府大樓,寒風卷著雪沫子打在臉上,舒麗清的臉色比地上殘雪還要蒼白。郭凱健立刻掏出手機給陳勁打去電話。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