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身周同窗取笑寧缺,司徒依蘭面色不悅站起身來,把金無彩拉到書舍外,認(rèn)真看著她,想要提醒幾句,但想著女伴生就溫婉寡的性子,和這件事情本就沒什么關(guān)系,嘆息一聲轉(zhuǎn)而問道:“下午你要去看熱鬧嗎?”
金無彩微笑應(yīng)道:“你是說隆慶皇子入長安城?”
“嗯,我對這等男子倒沒有什么興趣,只是終歸有些好奇。”司徒依蘭笑著說道。
“那我就陪你去吧,去松鶴樓上要個房間,應(yīng)該能看到長街。”
司徒依蘭打趣看著她,說道:“今兒怎么有時間?不用陪那位大才子?若你實在是想看隆慶皇子,又不愿把謝承運一個人拋下,不妨帶著他一起去?!?
“隆慶皇子入城,他自然是不會去的?!苯馃o彩笑著說道:“年輕男子總有自己的驕傲,更何況是他。”
想著寧缺這些日子的遭遇,司徒依蘭有些不屑說道:“他又如何?他謝承運就天生應(yīng)該更驕傲些?”
……
……
曹知風(fēng)副教授罷課去城外迎接自己宗國的復(fù)興希望,書院很多學(xué)生都在議論要不要去長安城里看熱鬧,正在掩雨長廊下行走的寧缺滿心想著修行,連同窗們議論那幅書帖都沒有聽見,更不會想著去湊這種熱鬧。
只是想著那位隆慶皇子人尚未至,便已經(jīng)在長安城里造成如此轟動,他不免還是有些微微羨慕贊嘆,只是這種羨慕贊嘆里并沒有太多震驚的成分。
西陵神殿裁決司大人物?將要踏入知命的天才?這種光輝對別人來說或許真的極大震撼,然而他天天和陳皮皮這個十六歲便知命的家伙廝混,實在是沒瞧出來被世人推崇的所謂絕世修行天才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還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只鼻子一張嘴,只不過卟通一聲跳下水時因為太胖太笨會激起朵更大的浪花罷了……
天啟十三年初入長安城,便遇著朝小樹、陳皮皮這等人物,寧缺眼前的世界驟然開闊,眼界不一樣。氣度自然也就不一樣,像隆慶皇子這種聲名遠(yuǎn)播天下,令書院諸生震撼無語的人物,已經(jīng)很難引發(fā)他太多感慨。
入得舊。又與女教授恭謹(jǐn)行禮,捧著那本浩然劍安安靜靜看著,任由春日在西窗外漸漸傾斜,漸漸下沉,等到入夜女教授離開。書架再次輕輕滑動。
“隆慶皇子今天來長安城了。”寧缺看著陳皮皮提醒道。
陳皮皮一臉懵懂,撓著腦袋問道:“隆慶皇子……是誰?”
寧缺有些吃驚,問道:“你不認(rèn)識隆慶皇子?”
“我為什么一定要認(rèn)識勞什子皇子?”陳皮皮艱難地坐了下來,接過他遞過來的小酒壺啜了口,說道:“這個人很出名嗎?”
“相當(dāng)出名?!睂幦倍⒅难劬φf道:“他是燕國皇子,又是西陵神殿裁決司的二號人物,還像你一樣被人們看作修行天才,所以你沒有道理不認(rèn)識他?!?
“裁決司?”陳皮皮聳了聳肩,腮下肥肉一陣顫抖,無所謂應(yīng)道:“那又怎么樣?西陵那個鬼地方自稱天才的白癡太多了。難道隨便來個阿貓阿狗我都要認(rèn)識?”
寧缺疑惑驚奇望著他,問道:“你丫以前不是說過自己是西陵神殿的繼承人嗎?就算你已經(jīng)離開西陵多年,但怎么會連這種人物都不認(rèn)識?”
“那都是你在瞎猜,我什么時候承認(rèn)過自己是西陵神殿的繼承人來著?”陳皮皮放下酒壺,沒好氣說道:“如果你堅持這么認(rèn)為,那只是你的智商有問題?!?
“你居然不是西陵神殿的繼承人?”寧缺心中驚訝情緒快速平息,笑著望著他說道:“可惜了可惜了,話說我還準(zhǔn)備抱你大腿來著?!?
陳皮皮大驚失色問道:“你什么時候?qū)Ρ咎觳疟憩F(xiàn)出來過足夠的尊重,以致于本天才能夠判斷分析出你是想要抱我大腿?”
都是些朋友之間的玩笑話,自然沒有人當(dāng)真。寧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解問道:“說起來我大唐帝國與你們西陵關(guān)系當(dāng)真惡劣,全天下也就這兩家有能力有資格互為對手,說是潛伏著的世敵也不為錯,既然如此。為什么書院還要收一個西陵神殿的家伙?難道就不擔(dān)心西陵神殿偷瞧去什么秘密?”
“書院招生向來不問門第出處,只問能力心性,這便是所謂有教無類,夫子連我這號人物都敢收進門當(dāng)個普通學(xué)生,更別說區(qū)區(qū)一個神殿裁決司二號人物?!?
陳皮皮輕蔑嘲笑說道,緊接著話鋒一轉(zhuǎn)。面露凝重之色望著寧缺說道:“神殿裁決司專司鎮(zhèn)壓外道異端,權(quán)柄極重且又手段狠毒,里面的人都些變態(tài)的狂熱傻逼,非常不好惹,在長安城里他們自然不敢做什么,但在大唐境外都是些能止嬰兒夜哭的角色,雖然不用怕他們,但你最好也不要去招惹他們。”
寧缺看他說的慎重,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表示記住,然后搖頭感慨道:“聽說神殿裁決司的頭號人物是個女人,被世人稱作道癡,隆慶皇子這樣的人物已經(jīng)極不好惹,真想不出來,那個女人又難搞到什么地步?!?
“不是難搞而是非常難搞!”聽到道癡二字,陳皮皮忽然激動起來,用力揮著右手說道:“葉紅魚那女人純粹就是個瘋子,哪里是什么道癡。在我眼里什么隆慶皇子什么神官都只是些阿貓阿狗,就算你得罪了他們,我也能護住你,但如果碰見那個女人,你一定要躲遠(yuǎn)點,因為就連我碰見她都恨不得有躲多遠(yuǎn)便躲多遠(yuǎn)?!?
寧缺被他激動夸張反應(yīng)弄的一怔,回憶起陳皮皮當(dāng)初留里展示出來的那種對女性的奇異惡感,不禁暗想難道這和那位神殿裁決司頭號人物有關(guān)?旋即他想到先前書舍里的討論,諸生都說那位道癡美人兒極為神秘,無人知曉她的姓名,然而此時陳皮皮卻是順口便說出道癡美人兒的名字,而且顯得極為熟稔……
“你說你不是西陵神殿的繼承人……”寧缺看著他似笑非笑說道:“可惜你自我暴露了,如果你還堅持這樣說,我會認(rèn)為你的智商有問題?!?
陳皮皮聞一怔,然后不屑一笑說道:“要不要打個賭?”
“時間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寧缺來到長安城后第二次說出這句話。然后嚴(yán)肅認(rèn)真補充道:“圍繞真理來做無聊的賭博,就像修行者憑借自己與眾不同的能力混跡賭坊賺普通人的銀子一樣,都是非常二逼的事情?!?
陳皮皮被這番話繞的有些糊涂,撓了撓頭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寧缺忽然皺著眉頭問道:“今天書舍議論那位隆慶皇子非常熱鬧。我就不明白了,知命境界……真的很了不起嗎?”
“世間一人能上知天命,當(dāng)然非常了不起,能修行的人不少,但你見過幾個人能夠進入知命境界?放眼整個天下。你也找不到多少知命強者出來?!?
陳皮皮微微抬起下頜,顯得十分驕傲,像是在對寧缺說,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你快看看我,本天才就是這樣一個了不起的知命高手。
寧缺瞥了他一眼,感慨說道:“如此說來,我大概是被你這個罕見的沒有任何高手作派的知命高手給誤導(dǎo)了?!?
陳皮皮勃然大怒,咬牙斥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是說我沒有高手風(fēng)范?”
寧缺笑道:“不止沒有高手風(fēng)范,最關(guān)鍵的是氣質(zhì)……氣質(zhì)這種東西你懂不懂?和你臃腫的體形無關(guān),和你無趣的談吐無關(guān)。純是一種感覺。”
陳皮皮怒道:“境界就是境界,和風(fēng)范氣質(zhì)能有什么關(guān)系?我能上知天命,那我就是知命境界,那么我眼里便可以完全沒有什么洞玄上品境界的存在!”
“沒有什么證明啊。”寧缺為難說道:“你說你是知命強者,拿什么證明?”
看著陳皮皮臉上浮現(xiàn)出的壞笑,他心頭一凜,快速說道:“不要想著把我痛揍一頓來證明你很強!你經(jīng)常說我是個修行白癡,那打贏一個修行白癡能證明什么?”
“那能怎么證明?”陳皮皮無辜地攤開雙手問道:“你去找個洞玄上品境界的高手過來,我把他欺負(fù)兩下?”
“這個提議不錯?!睂幦毙χf道:“禮科副教授曹知風(fēng)你知道吧?聽說他就是一位洞玄境界的大念師,這個對手如何?”
“毆打教習(xí)?”陳皮皮瞪著他說道:“你是想我被二師兄揍成人皮掛到墻上?”
寧缺狀作認(rèn)真思考片刻后說道:“毆打教習(xí)確實不妥當(dāng)。要不然這樣,那位隆慶皇子來了長安城,雖然他是西陵神殿裁決司里的大人物,但在你眼里也不過是些阿貓阿狗。恰好他又只差一步便能踏入天命,正適合用來當(dāng)做證明材料?!?
“這個證明材料好像還真的不錯……”
陳皮皮蹙著眉頭,正想著怎樣瞞過二師兄悄悄溜出后山,去長安城里找那個什么皇子打上一場,忽然間想明白過來,瞪著黃豆粒般大小的眼睛。恨恨望向?qū)幦闭f道:“這事兒好像有些不對吧?你是不是在書舍里受了刺激,故意挑事兒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