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松的聲音竟然變得中正平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那股戾氣,更也不見了入魔的瘋態(tài)?!澳愕膭σ庹娴暮芷婀?,讓我感覺到寂寥,孤獨,寂寞……”段天松微笑著看著顧獨行:“尤其在中劍之后,更加感覺到人生悲涼,寂寞如雪?!彼芍缘馗袊@道:“好劍法!九劫傳說,固然名不虛傳;九劫兄弟天下無敵,今日終于親身領(lǐng)教了?!彼麧M口的夸贊著,非但沒有生氣和憤怒,反而充滿了某種欣慰。顧獨行沉默了一下,道:“你沒有用出來真正的全力,尤其是最后一拼?!倍翁焖蓳u頭:“不是不想,而是真正用不出了。天魔之氣,固然可以提升武技威力;但我畢竟接觸得太少;還沒有完全融會貫通到自身萬年的習(xí)慣里……所以,剛才絕不是我手下留情,實際上,剛才就算我想要手下留情,我也是做不到。”他苦笑一聲:“因為我那時候……還是身不由主!”“那現(xiàn)在又是為何?”顧獨行有些訝異的問道,訝異于敵人的變化,怎地仿佛完全解除魔化了一般?!耙驗槲乙呀?jīng)死了?!倍翁焖蓮娜菸⑿Γ骸叭松罒o大事!我段天松今日才終于明白了這一句話的真諦……勘破了生死,還怕什么天魔?所以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控制不了我,我終于又是我了,不再是天魔傀儡?!彼錾竦目粗h方董無傷與祖河流的交戰(zhàn),自嘲的笑道:“以前總是口口聲聲的說,死不可怕,但真正活著的人,卻根本沒有人能夠看破這個死字,自古艱難唯一死,原來,死終究是這么難的?!彼ǘǖ目粗櫔毿校溃骸邦櫔毿?,你的劍道已經(jīng)登堂入室,將入登峰造極之境……已經(jīng)走得比我更遠了,臨去之時,我也沒什么告訴你的,因為你已經(jīng)超出了我……不過,我仍要告訴你一句話,關(guān)于武學(xué)的一句話。也是我身死之后的唯一感悟?!鳖櫔毿猩髦氐恼f道:“請指教?!背聊艘幌?,段天松終于一字字慢慢的道:“生、與、死!”“生死戰(zhàn)場……是你的最佳去處。看破了‘死’,你的劍道應(yīng)該能小成;然后你再看破‘生’,就能大成了吧……道理人人會講,卻是難能作到,我始終也無能看破,一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看破‘死’,直到死也未能看破……因為死,畢竟是外力賦予,并非自己心境?!薄坝涀?,生與死,是一種境界。并非是指單純的活著或者死去!”段天松低聲說道。顧獨行低聲喃喃道:“生與死,是一種境界,并非是單純的活著或者死去?!背烈髁季?,道:“我記住了,我現(xiàn)在還不能真正明白,但我會去嘗試,探索。多謝指教!”“不客氣?!倍翁焖砷L嘆一聲:“以后見到我們這樣的人,我代替他們求你一件事。”顧獨行尊敬的道:“請說?!薄耙宰羁斓乃俣?,殺死他們!”段天松和煦微笑:“惟有死得越快,往昔的一世英名或者才能保全的多一些……你明白的?!?
顧獨行慢慢點頭:“我記住了,若有可能,我會盡力?!倍翁焖深h首微笑,就在空中負手而立,遙望著那邊董無傷與祖河流之戰(zhàn),淡淡道:“我等等我兄弟,黃泉有伴,攜行不孤?!薄拔覀冃值苋f年同行,生死不棄;卻險些在最后關(guān)頭,壞了那份義氣。這卻是最應(yīng)該感謝你的,你的那一劍,讓我有這最后的清明。”那邊,董無傷顯然已經(jīng)占據(jù)了壓倒性優(yōu)勢,一刀刀逼著祖河流硬拼,每一刀劈出去,兩個人都要同時噴血。完全是野蠻到了極點的火拼,完全的硬拼硬撞,全無花假,全無技巧的對撼。這會的兩人顯然都打出了火氣,紅著眼睛,一切的閃避完全不需要了,就只有硬撞!空中的空間,一片片的破碎,下一刻又再重組,再下一刻,又再破碎,不斷循環(huán)往復(fù)。兩人的交戰(zhàn)地點,已經(jīng)是位在數(shù)百丈高空,交戰(zhàn)地點的下方,整個中都都在震顫著。劇烈的相互震蕩,讓兩個人的身體都是搖晃著?!敖?jīng)歷了如斯戰(zhàn)斗,祖河流那邊已經(jīng)有一點點恢復(fù)了神智?!倍翁焖扇玑屩刎摚骸耙蝗?,他也不會采取這種自尋死路的戰(zhàn)斗方式,若是當(dāng)真以清醒狀態(tài)對決,你的同伴力氣太大,天生豪雄,所以反而忽略了技巧。所以即便最終可以獲勝,仍要付出相當(dāng)?shù)拇鷥r,他的打法太過單一,單一的讓人遺憾……”顧獨行慎重點頭:“你這番話,我會認真轉(zhuǎn)告董無傷。”段天松含笑點頭。終于,董無傷一聲厲吼,已經(jīng)崩裂了虎口的雙手持刀,鮮血淋漓的向著祖河流一刀劈落!好強,好霸殺的一刀!那是斬立決,也是斬立斷的一刀!噗!祖河流的魔刀再也無法負荷,瞬時粉碎。本就就已經(jīng)在不斷碰撞中變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的魔刀,終于承受不住這最強、最猛的瘋狂撞擊,最后一撞甚至都還沒有撞實,就已經(jīng)先一步徹底碎裂了。董無傷的墨刀如同電閃雷鳴,向著祖河流狂劈而下。祖河流扭曲的臉上突然流露一絲平和的微笑,竟是轉(zhuǎn)為負手而立,迎著董無傷的刀,不閃不避,臉色湛然?!白∈?!”段天松暴喝出口?!白∈?!”顧獨行大喝出聲阻止。董無傷聞一震,全力收刀,然而離刀而去的刀氣卻是無法遏制,凜冽的刀氣已經(jīng)在祖河流身上透體而過。面色漸趨平和的祖河流維持著卓立不動的身形,清晰地感受到犀利刀氣將自己心脈切斷,臉上的神色終于再度變了一變。原本已經(jīng)平和的神情愈發(fā)的舒緩。甚至還有一種‘噩夢醒來,終于解脫了’的那種暢快。終脫魔錮,死關(guān)卻將臨的祖河流不再看董無傷,而是轉(zhuǎn)身,向著空中的段天松這邊飄過來。下面眾人都看得詫異不解。這一戰(zhàn),結(jié)果到底是如何的呢???看上去,好象是九劫一邊大獲全勝了;但為何勝利者董無傷與顧獨行的表情卻顯得
有些難過的樣子,而段天松和祖河流這兩個失敗者反而有些欣欣然很高興的樣子?再不復(fù)初時的暴戾與猙獰!勝者不勝,敗者不敗,鬼劍魔刀與九劫刀劍至尊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須臾間,祖河流已經(jīng)來到了段天松身前,兩人深深對望了一眼,同時微笑。“慶幸,萬幸,咱們雖然中了暗算,卻終究沒有鑄成大錯,這是上天對咱們的眷顧?!薄笆??!薄澳氵€是你,我還是我?!薄笆堑模@委實是我們的幸運?!眱扇苏f話的聲音都很小,出自你口,入得我耳,其他的,俱都被高空颶風(fēng)吹散了。風(fēng)起云涌之中,兩人的衣袂頭發(fā)都在隨風(fēng)飛舞,臉上的笑容和煦且真誠,宛如赤子一般。段天松平和舒緩的臉色逐漸變得面如金紙,一抹痛苦的神色終于從他臉上浮現(xiàn)出來,對面的祖河流也是一樣。這是脫離魔錮代價,惟有生命的代價,才能擺脫魔錮,即便這兩人修為極深,能暫時護住最后一口元氣,支撐不死,卻始終支撐不了太久,死關(guān)終臨了!董無傷與顧獨行看的心中一顫。能讓如此看破生死的九品至尊感受到如此痛苦的……那是什么?兩個人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是痛苦,但眼神中卻是越來越是歡喜?!肮弊婧恿魍蝗粶喩眍澏兜难鎏齑笮?,大聲道:“我祖河流,這一生之中殺人無數(shù),被人稱為‘魔刀’!好人我殺過,壞人我也殺過;殺錯了的時候也有不少;但我這一世人執(zhí)法天下,卻自認無愧于‘執(zhí)法者’這個名號!”“我祖河流被稱作執(zhí)法者之中‘執(zhí)刀的人’;公認的劊子手,滿手血腥!但我依然,一生悠悠,罵名無數(shù),但,清名更甚;頂天立地,無愧于大丈夫之稱!”“今臨歸去,卻是險些晚節(jié)不保,魔氛仍在心中肆虐,但我已將歸于死人之列,縱然魔氛不滅,卻又能奈我何?”祖河流哈哈大笑。段天松嘴角抽搐,似是也想要說話,卻已經(jīng)再也說不出來了,只是微微笑著,連連點頭。嘴角,卻已經(jīng)有鮮艷血絲破唇而出。兩人并肩而立,突然竭力地挺直了身軀。貌似連這一挺身,也要用力不小,在段天松咽喉上隱隱浮現(xiàn)出了一道細細的血痕,在腰身上,也是淡淡的血痕浮現(xiàn)。而祖河流的心臟位置,鮮血開始奔涌。但兩人對此似乎全無覺察,挺直了身軀向著顧獨行與董無傷深深行禮:“多謝!一世英名,終于不墮,全賴兩位刀劍之助!”董無傷與顧獨行只覺得心中一陣由衷的難過。段天松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忍著痛苦對祖河流說道:“兄弟,你我縱然身死,神魂卻也未必能得安寧,我們的神魂貌似還對他們那幫魔鬼有用吧?”祖河流悚然醒悟,向董無傷和顧獨行兩人說道:“不錯,險些忘了這點,你們莫要忘記,一定要讓我們,神魂俱滅!”<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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