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來也快!比靠腳走、靠騾子車快不知道多少倍!公社到咱屯子這點路,算個啥?”
“騎……騎摩托?”
沈知霜被他說得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窗外,仿佛能看到那輛停在院角、沾著泥雪的挎斗摩托。
那大家伙,突突起來動靜老大,看著挺唬人。
“對!就咱家那挎斗!”
陳光陽肯定地點頭,帶著點豪氣,“挎斗里鋪上軟乎墊子,夏天還能給娃遮陽擋風!
你騎著,那就是咱東風縣頭一份兒的女干部!多尿性!
誰看了不豎大拇指?再說了,家里還有我呢!我陳光陽再不濟,看顧好自家媳婦孩兒,那是頂天立地的本分!
硫磺皂廠、車隊那些事,我安排好,白天多抽空在家盯著,保準不讓倆小的、不讓大奶奶累著!”
這時,炕梢的二虎忍不住了,小炮彈似的跳下炕。
光腳丫子“啪嗒啪嗒”跑到炕頭,扒著炕沿,仰著小臉看著他媽:“媽!你去當大官兒吧!可厲害了??!
騎大摩托!突突突!多帶勁??!我和大哥、小妹幫你看著小弟弟小妹妹!我給他們抓螞蚱玩!”
大龍也走過來,小大人似的認真說:“媽,你放心。我和二虎、小雀兒都大了,能幫大奶奶干活,也能哄弟弟妹妹。
你在公社好好干,給咱家爭光,給靠山屯爭光?!?
這孩子,把平時大人說的話都記心里了。
小雀兒沒說話,只是湊到沈知霜身邊。
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弟弟妹妹的小臉蛋。
然后抬起頭,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沈知霜,用力點了點頭。
那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大奶奶喂完最后一口奶粉,把空碗放到一邊,慢悠悠地開口,聲音帶著歷經滄桑的平靜:
“知霜啊,老婆子我還沒到動不了的地步。
看孩子這活兒,熟門熟路。
光陽說得在理,冬天奶能存住,夏天有摩托。
你這孩子,心氣兒高,能耐大,窩在屯子里管大隊,屈才了。
公社那一大攤子,是難,可也是組織上信得過你,是咱靠山屯老少爺們拿臉面給你掙來的前程!該扛就得扛起來!別怕,家里頭有我們呢!
你只管往前頭奔!孩子,我給你看得妥妥帖帖的,少不了一根頭發(fā)絲兒!”
家人的話,一句句,像溫熱的泉水,沖刷著沈知霜心底的冰碴和猶豫。
丈夫的條理分明、解決實際困難的法子,孩子們的懂事和支持,大奶奶的擔當和鼓勵。
讓她心頭那股被母性本能壓下去的事業(yè)火苗,又“呼”地一下重新燃了起來,燒得她心口發(fā)燙。
她想起自己帶著社員在大棚里揮汗如雨的日夜。
想起面對張茂才誣告時的不屈和憤怒。
想起夏紅軍背后沉甸甸的信任和期待。
是啊,這位置,不僅僅是權力,更是責任,是機遇。
是她沈知霜證明自己價值、帶著靠山屯乃至整個解放公社走向更好明天的舞臺!
為了這個,她和光陽,和靠山屯的鄉(xiāng)親們,付出了太多太多,怎么能因為眼前的困難就輕放棄?
沈知霜深吸一口氣,那股熟悉的、帶著韌勁的堅定重新回到了她的眼底。
她反手緊緊握住陳光陽粗糙的大手,仿佛汲取著力量。
目光掃過圍在身邊的丈夫、孩子和大奶奶,最終重重地點了頭,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和有力:
“好!我去!”
她低頭親了親懷中小女兒柔嫩的額頭,又看了看襁褓里睡得香甜的兒子,眼神溫柔而充滿力量。
“等出了月子,身子養(yǎng)利索了,我就去公社報到!
冬天存奶,夏天…我就學那挎斗摩托!”
她說著,嘴角終于揚起一個釋然而又充滿斗志的笑容,“家里……就交給你們了!”
陳光陽看著媳婦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那光芒比油燈還要暖,還要亮。
他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帶著如釋重負的暢快和驕傲。
他知道,那個敢想敢干、能頂半邊天的媳婦,又回來了!
“這就對了!”他用力回握媳婦的手,“咱家沈主任,指定行!”
三小只歡呼起來,二虎更是學著摩托的聲音“突突突”地在炕上蹦跶。
大奶奶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輕輕拍著襁褓。
屋里暖意融融,電燈的光暈溫柔地籠罩著一家人。
窗外是靜謐的冬夜和厚厚的積雪。
而新的征程,已在溫暖的燈火下定下了。
陳光陽也吐了一口氣。
從今天開始,媳婦當官,家里面五個崽子,自己打獵經商。
這他媽小日子不過得起飛起來。
自己都他媽白重生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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