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就是青銅城的外壁，這東西簡直是神跡?！八裨谶@里上千年了吧？要不是地震誰能找到？”路明非驚嘆?！罢驗閹r層里有這么個東西，所以地震時這里產生了一個應力面，裂縫恰好沿著這一線?！敝Z諾說。“這里有張人臉！”路明非伸手去撫摸青銅壁上微微浮凸出的人面，那張痛苦的面孔，口中叼著燃燒的木柴，造型猙獰?！澳鞘莻€活靈，上煉金生物學的課你就會懂?！甭┨挂虻穆曇魪亩鷻C中傳來，“口中叼著燃燒的木柴，意味著他被火焰之力禁錮，痛苦卻不能解脫。龍王諾頓是四大君主中煉金術最強的一位，因為他操縱火元素，可以用最純凈的火焰灼燒金屬，‘殺死’金屬，去除雜質，然后令它‘復活’，這種金屬就被稱為‘再生金屬’，有極強的屬性，還能禁錮靈魂。這是一個被禁錮的靈魂，會按照龍王的旨意，守衛(wèi)青銅城的門?！薄爸Z諾，你攜帶的真空管里有‘鑰匙’的一毫升鮮血，把血涂抹在‘活靈’唇上，高純度的龍族血統(tǒng)會為你們打開入口?！甭┨挂蚪又f。諾諾從后腰里摸出了那支真空管，用一根針管從里面提取血樣?！斑@大叔還是活的么？”路明非問?！八赖?，‘活靈’只是個煉金學上的定義，他的意識已經(jīng)死亡?！敝Z諾說?！翱伤甭访鞣堑穆曇纛澏镀饋?，“咬我！”諾諾猛地抬頭。路明非的手卡在“活靈”的嘴里，看起來真像是被咬住了。路明非正掙扎著要把手抽出來?！皠e亂動！只是卡住了，‘活靈’不會輕易動的，它只是個門鎖而已，鎖孔會咬人么？”諾諾說，“誰叫你亂摸的？”“不……不是！”路明非說，“真是他咬了我！”他的臉煞白。諾諾忽然啞了。她親眼看見那張青銅人面動了，整張臉從墻壁中浮凸出來，表面的銹跡崩裂，鋒利的犬齒猛地張開又合攏，發(fā)出“咔嚓”一聲裂響。它……真的咬了路明非！路明非覺得像是在醫(yī)院采血似的疼痛，他的潛水服手套裂開了。無數(shù)氣泡從裂縫涌了出去，潛水服內的壓力迅速下降。他說不出話來，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飛轉的壓力表。他不是那個能夠徒手深潛100米的高手，現(xiàn)在肺里充滿著幾個大氣壓的氦氧混合氣體，一旦潛水服里的壓力消失，那些溶解在血液里的氣體會爭先恐后地變成氣泡。想象得出一個家伙的血管里充滿氣泡是什么樣嗎？這是潛水中最危險的事，氣體栓塞！諾諾立刻伸手去拉他，無論活靈出于什么樣的原因咬了路明非，最重要的就是把路明非的手拉出來，在氧氣鋼瓶的氣體泄露完之前，把潛水服的裂口封上。沉雷般的巨響直接傳入她的腦海，仿佛有人在黑暗的宮殿里念誦古老咒文?！褒埼模俊敝Z諾瞪大了眼睛。銀色的真空管從她手中滑脫，直墜下去?！霸愀猓 彼俺雎晛?。“鑰匙”的血樣只有兩份，備份的血樣還在摩尼亞赫號上。路明非還在旁邊一個勁兒地掙扎，就著射燈的光看去，他緊咬著牙關，面頰的肌肉凸起，雙眼充血，全力以赴地撲騰，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了。“把手抽出來！別怕！”諾諾放棄了血樣，抓住路明非的手腕，用力往外拉他，“忍著！手腕斷了也要把手抽回來！”她在水下遠比路明非有經(jīng)驗，持續(xù)漏氣的結果可能是死，斷了腕骨什么的出水治療就可以了?！巴赐赐?！”路明非大喊。諾諾不再理他了，踩在青銅壁上咬著牙全力拉著路明非。手猛地脫出，諾諾失去平衡，撞在路明非身上，第一件事就是緊緊地卡住路明非的手腕，不讓氧氣繼續(xù)泄漏?！霸趺礃樱俊彼箘艙u晃路明非?！芭杜丁€好?！甭访鞣钦f。諾諾一下子愣住了，“還好？”路明非撓撓頭，“他……忽然不咬我了?！敝Z諾疑惑地檢查破裂的潛水服手套，路明非受傷的手指從裂縫里露了出來?！敖薪薪?！你豌豆公主啊你？”諾諾忽然怒了，一肘打在路明非胸口。路明非的手指上只有一條不到一厘米的血口，深度大概也就相當于鉛筆刀割了一下?；铎`狼牙般的利齒有虛張聲勢的嫌疑，割開路明非的皮膚就停住了。“我被一個死人頭咬住了，當然很緊張了，我以為它要吃了我誒！”路明非申訴。手腕處鎖住之后，潛水服里的壓力恢復了，他立刻好過起來。他們兩個忙著斗嘴，誰也沒有注意到旁邊的活靈不是“不再咬路明非”那么簡單，它張大了嘴，越來越大。如果不是親眼見過，沒人敢相信有“人”能把嘴張這么大，除非他沒有頜骨，嘴巴的結構和一條能吞象的巨蛇相似。諾諾一扭頭，看見的是一張漆黑的大嘴，就像是要……吃了他們。她眼前一黑，下意識地抓緊路明非的手腕，兩人同時被卷入漩渦之中。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居然是空氣。諾諾從地上爬起來，環(huán)顧四周。面前是一條青銅甬道，甬道兩側站著數(shù)不清的青銅雕塑，都是些身著古代衣冠的人，官員或者武將，手捧牙笏，唯一不同的是，從
袍服和甲胄領口中伸出的，是細長的蛇頸，這些官員的頭，都是眼鏡蛇似的蛇頭，滑稽的是有的蛇頭上還扣著帽子?！巴坂?，我們這是死了么？”旁邊有人說?！皬U話，死了你還能說話？”諾諾想也不想，一巴掌拍過去。路明非摸摸頭，“我又沒死過，怎么知道死了能不能說話？”“別人死了可能不能說話，你死了一定還是個話癆?！敝Z諾伸手把路明非的氧氣瓶閥門關閉，又關閉了自己的?！翱梢怨?jié)省一點氧氣，這里的空氣不知道能不能呼吸?！敝Z諾嘗試著擰開頭盔面罩的閥門，帶著銅銹味的氣息涌了進來，卻并不很嗆人?！瓣惸?！路明非！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曼施坦因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兩個人回頭看著那根同時充當通訊線和救生索的黑索。它沒有斷，而是神奇地插入了身后的青銅墻壁中。諾諾蹲下身摸了摸，黑索四周和墻壁無縫地連在一起，像是被澆筑進去了?！瓣惸珗蟾妫霈F(xiàn)一點意外，但我們已經(jīng)進入了青銅城內部，兩人都沒有受傷，路明非的潛水服破了，不過氧氣還有余量?！敝Z諾說，“唯一的問題是，通訊線嵌在了墻壁里。”“這次我們有經(jīng)驗了，你們都攜帶有轉接延長線，在口袋里能找到?！甭┨挂蛩闪丝跉猓盎铎`辨認血樣之后，會打開青銅城的入口，進入后門會消失。那堵墻壁是用再生金屬鑄造的，擁有非常好的延展性，像是橡皮泥一樣可塑。你們的通訊線會卡在里面，直到門再度開啟。”路明非和諾諾從口袋里找到了轉接延長線的線軸。他們把黑索從潛水服上斷開，中間接上了轉接線?！昂艚心δ醽喓?，能聽見么？”諾諾說?！靶盘柡芮逦瑳]有問題?！甭┨挂蛄⒖袒貜汀！坝袃杉潞皖A估不符，第一，前次葉勝和亞紀進入的時候這里的空氣因為常年氧化金屬，氧氣耗盡，已經(jīng)不能供給呼吸，現(xiàn)在空氣質量已經(jīng)可以正常呼吸了；其次，我還沒有來得及使用‘鑰匙’的血，門就開了?！敝Z諾說。“我大概能回答第一個疑問，”曼施坦因說，“空氣現(xiàn)在可以呼吸了，是因為龍王已經(jīng)返回了他的宮殿。他是爬行類，也是呼吸氧氣的，他的家里必然有氧氣。換而之，他現(xiàn)在就在你們附近?！甭访鞣蔷o張地私下看看，“教授，你說他不會醒的，對吧？”“不會，要孕育巨大化的身體，等于重新孵化一次。龍王現(xiàn)在應該處在‘卵’的狀態(tài)。”“我能回答第二個疑問，”路明非把手舉了起來，“活靈開門，因為……他吸了我的血，我當時有種在醫(yī)院采血樣的感覺?！甭┨挂虺聊撕芫茫爸荒芙忉尀槟愕凝堊逖y(tǒng)，可能和純度有關，高純度的龍血?！€匙’的靈能夠打開世界上所有的門，但是打開青銅古城，他是用了自己的血。不是以靈之力，是以血統(tǒng)優(yōu)勢。”“準備好了，我們將繼續(xù)前進?！敝Z諾說?！氨M可能把炸彈安置得靠近龍王寢宮，這顆炸彈的爆炸力一般，但是里面的煉金藥劑會和水以及金屬發(fā)生強烈的連鎖反應，迅速耗盡青銅城里的空氣。孵化中的龍王感覺到窒息，將會不得不提前破卵而出，這時候他非常虛弱，風暴魚雷可以輕易地解決他?！薄懊靼祝俏覀兪紫鹊谜衣??！敝Z諾說，“我們前方是一條甬道，兩側有很多的蛇臉人雕像?！薄笆ヌ弥??！甭┨挂蛘f，“《冰海殘卷》中有這條路的記載。在龍族興盛的年代，古人以臣民的身份去朝見龍王，必須經(jīng)過這條圣堂之路，北歐的青銅宮殿里有條一模一樣的路。兩側的蛇臉人雕塑代表被龍王掌管的金屬元素，按照煉金術元素表，一共88種?！薄坝械貓D么？”諾諾問?！坝懈唵蔚霓k法，記得你在煉金學入門課上學的么？煉金術中，五芒星代表五種元素，右下角是火元素。這座青銅城也是以煉金術為基礎修建的，類似中國古代的風水學說，龍王寢宮會在青銅城偏下的位置。你們看看腳下是否有水?！薄坝??！敝Z諾和路明非就站在齊膝深的水里?！八橇鲃拥?，從高往低?！侗埦怼分姓f，順著水流而行就將抵達火焰的御座。路明非，使用你攜帶的染料?！甭┨挂蛘f。路明非從潛水服的口袋里抽出染料管，掰斷了倒進水里。熒光黃染料在水中形成巨大的黃綠色色斑，片刻之后，一線細微的黃綠色貼著水底悄悄地流走，像是一條有靈性的小蛇。“真高科技！”路明非贊嘆?？磥砺┨挂蜻@個光頭對龍族的了解非同一般，那么這個任務成功的機會也大了許多，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他路明非熊一點不要緊，曼施坦因不熊就有希望。諾諾拍拍路明非的肩膀，“跟著那條線，前面走。”“一起走！”路明非看了一眼那些蛇臉人雕像，搖頭。他最討厭蛇，想起來就覺得冷冰冰滑膩膩的，危險又有毒。衣冠楚楚人模狗樣的蛇他就更討厭。雖然這些蛇臉人都微微躬著腰，身體前傾仿佛行禮，一副讀書蛇的樣子。諾諾沒辦法，抓住他的手腕，“一起走！你這么膽小我以后罩你得多累啊！”兩個人并肩從那些蛇臉人中穿過。在他們涉水的腳步聲消失之后，寂靜的甬道中
發(fā)出機械運轉、金屬摩擦的聲音。一直躬腰行禮的蛇臉人整齊地直起身，平視前方，白銀鑄造的瞳孔中閃爍著冷冷的銀光。路明非并不知道，其實這些蛇臉人并非總保持躬身行禮的姿勢。漫長的跋涉。染料線引導著他們穿越了青銅城中迷宮般的甬道系統(tǒng)，他們抵達了一片開闊空間。甬道中的水在這里注入了一個湖泊，水幽藍得近乎黑色，冰冷刺骨，不知有多深。路明非仰起頭，讓頭盔上的射燈照射上方，他看見了仿佛天穹一樣的青銅頂，那是一株巨樹，從青銅頂?shù)闹醒腴_始生發(fā)，變化出無數(shù)種枝葉無數(shù)種花瓣，仿佛一張巨大的分形圖，讓人看一眼都頭暈。“這是葉勝和亞紀來過的地方，你記得那張圖么？”諾諾輕聲說?！澳悴蝗缯f是葉勝和亞紀死的地方?！甭访鞣怯悬c驚恐，“這地方不吉利?！薄拔覀冇心氵@個解地圖小能手，”諾諾拍拍他肩膀，“沒問題的?！敝Z諾把射燈打在水面上，那條染料線仍在慢慢地游動，越來越接近湖泊中央，但是到了那里，就不再前進了，仿佛被什么東西阻擋了。“這里的水不流動？”路明非嘟噥，“那么這里就是終點了，我們趕快放下炸彈跑吧！”“別急，看那個。”諾諾把射燈指向前方。巨大的蛇臉人雕像貼著青銅壁端坐，和剛才那些完全不同，它足有20米高，像是古希臘神廟里的神像。即使距離很遠，路明非和諾諾還是不得不抬頭仰視它，仿佛朝圣的人?！叭绻麆偛拍切┥吣樔舜淼氖遣煌慕饘僭?，”諾諾輕聲說，“這個應該是元素的掌握者，龍王諾頓自己。你仔細看，他的造型和那些蛇臉人不同，注意手臂上的花紋，那也是龍文，和靈一樣可以召喚力量的符號，中世紀說女巫身上都有秘藏的花紋，就是指這種東西?！薄拔揖驼f這里就到地方了嘛，拿炸彈出來安了走人啦！你還想游過去在它身上刻‘諾諾到此一游’？”路明非說?！皩Π ！敝Z諾飛起一腳踹在路明非屁股上，把他踹進水里，而后自己也一躍扎入水中，不由分說地拉住他，不讓他往岸上游，“游過去看看。”路明非沒辦法，就被她揪著往水中心游，一直游到染料線停止前進的地方?！翱茨菞l線?！敝Z諾戴上面罩，潛入水中。路明非也照著做了。他這才明白為什么諾諾一定要把他拉到水中心來，染料線并非不再前進，而是到達水中央后筆直地往下方走了?！八髟谶@里下行，下面一定有個泄水口，記得你解開的那張青銅城地圖么？一直往下，是一個出口，那中間葉勝和亞紀應該經(jīng)過了寢宮。”諾諾說。“寢宮不在這里？”路明非浮出水面，看著那尊頂天立地的蛇臉人雕塑，“你看，主人的雕像就在那里，這里應該就是寢宮啊。好比掛結婚照的地方就是臥室……對，我的猜測有道理！”“滾！”諾諾說，“現(xiàn)在別說爛話。這里是古代人朝覲龍王的地方，在《冰海殘卷》里有記載，他們乘著木筏進入，看見巨大的青銅帝王坐在天穹下，應該就是指這個。但這不是真正的寢宮，而是神殿，這是用來鑄造被崇拜的偶像。沒有記載說明有人見過龍王本人?！薄澳阏f他煩不煩啊，自己住這么大房子也就算了，還搞一個神殿一個寢宮?！甭访鞣茄b了炸彈立刻就走的希望破滅了，垂頭喪氣地說：“寢宮里能有什么？他和他親愛的小母龍？”“寢宮里你們應該會找到‘卵’。”曼施坦因的聲音?！褒埖?？會不會很大只？”路明非有點好奇?！按笾?？”曼施坦因沉吟了一下，“哦，你是說‘安靜’的意思？會的，會非常安靜，因為還沒有到孵化的時候?！薄斑@都能被你解釋通……真服了你了！”路明非說?！跋聺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諾諾摁著路明非的腦袋。“偷小老虎的時候母老虎不在家！現(xiàn)在是老龍在家！”路明非嘆氣。摩尼亞赫號上，曼施坦因的視線隨著諾諾頭盔中的攝像頭下沉。這片幽藍色的水體非常清澈，射燈所照到的地方看不到任何浮游物，更沒有一條魚。這是一片死水，沒有一點點活力?！鞍?！”路明非慘叫?！霸趺戳?？回答！路明非回答！”曼施坦因大驚?！跋菇袉臼裁?？別抱著我的腿！拿出你的兔子膽來！”諾諾憤怒的聲音。零看了一眼愷撒，愷撒面無表情。“等我把攝像頭的方向轉一下。”諾諾說。在她的暴力鎮(zhèn)壓下，路明非似乎正常一點了。圖象顯示在屏幕上時，所有人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水底滿是森然的白骨，密集得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特征明顯的顱骨和胸骨說明這些骨頭都屬于人類，成千上萬人曾死在這里，尸骨在這里沉淀了上千年?！拔揖驼f安了炸彈就走人啦！你非要下潛，潛到墳地里來了！”路明非抱怨。“哇，周圍好可怕，都是骷髏誒！你把眼睛閉上，千萬不要睜眼，來讓師姐拉著你的小手手？”諾諾說，“呸！骨頭有什么可怕，泡了幾千年了，還能活過來？”“說得雖然有道理，可是拜托你作為一個淑女，看見死人骨頭難道不該怪叫幾聲？”路明非說，“你鎮(zhèn)靜的就像一個法醫(y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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