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往絹花上抹了什么?”
走出宮門,一上馬車,魏嬋便再也不裝溫婉端莊了,氣沖沖地瞪著魏嬈質(zhì)問道,好在她還知道分寸,聲音壓得很低,防著車外的人聽見。
魏嬈直接將手里的海棠絹花丟了過去。
魏嬋抓起絹花,放在鼻子下面聞了又聞,豬拱食似的,卻沒有聞出任何香味。
她狐疑地看著魏嬈:“沒抹東西,那只蝴蝶為什么會落上去?”
魏嬈輕笑:“你去問蝴蝶啊,我怎么知道?!?
“夠了。”坐在中間的魏老太太終于開口,目光嚴厲地看著魏嬋,“去年你被蜜蜂蟄了脖子,難道是你往脖子上抹了香料?一次意外而已,你懷疑親妹妹已經(jīng)夠蠢了,聞過絹花竟然還問東問西,嬈嬈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
魏嬋別開臉,不服氣地道:“祖母訓(xùn)我做什么?席上的話您都聽到了,外人都那么說,我問問又怎么了?反正都怪她戴那破絹花,她循規(guī)蹈矩戴些首飾,就不會招惹出是非,害咱們跟著她一起丟人。”
魏老太太冷笑:“嫌丟人是吧?以后再有宴請,我只帶嬈嬈,絕不勉強你?!?
魏嬋急了,嘟著嘴道:“祖母,你未免太偏心了!”
魏老太太懶得理她,閉上眼睛靠到了靠背上。
魏嬋扭頭去瞪魏嬈。
魏嬈委屈地扯扯老太太的袖口:“祖母,三姐姐還瞪我?!?
魏老太太猛地睜眼,魏嬋已經(jīng)氣得側(cè)坐過去,再看魏嬈,俏皮朝她一笑。
魏老太太嘆口氣,輕輕拍了拍小孫女的手。
魏嬈額頭抵著祖母的肩膀,目光投向了車窗。承安伯府的地位在今日這幫勛貴高官里處于末流,要等人家的馬車都走了才能出發(fā),綢布做的窗簾上繡了花鳥圖,幾只山鳥錯落地立在花枝上,無憂無慮。
魏嬈無聲苦笑。
以前她不在乎那些議論的,如今她想嫁入高門,這些議論一起,她進高門的路將會變得更加崎嶇。還有戚仲愷,她多滿意的夫婿人選啊,容貌周正年輕有為對她熱忱,連家中人口都簡單,可惜最關(guān)鍵的戚仲愷的母親平西侯夫人,不喜歡她,不喜到連最基本的面子活兒都懶得做。
魏嬈還沒恨嫁到去拿熱臉貼冷屁股的地步。
嫁高門是為了讓太后忌憚,別再派什么刺客找她的麻煩,可魏嬈并不怕那些刺客,她只是覺得,自己嫁了高門,祖母、外祖母都會很高興、很放心。
實在不行,魏嬈還不嫁了,太后都衰老成那模樣了,說不定再熬一兩年就歸西了,而她年紀輕輕,還怕熬不過太后?姨母改嫁都能找到良緣,魏嬈就是熬到二十多歲,初嫁也不至于多艱難,難也不怕,大不了不嫁,她有丫鬟伺候有田地產(chǎn)業(yè)打理,照樣過得充實有滋味。
“老太太,輪到咱們了?!?
車夫在外面提醒道。
魏嬈替祖母應(yīng)了聲,車夫甩甩鞭子,承安伯府的馬車緩緩地行了起來。
平西侯府。
四十多歲的平西侯進了內(nèi)室,脫下一身官袍,里面的中衣腋下、背后都被汗水打濕了。
平西侯索性將中衣也脫了,接過侯夫人遞過來的濕巾子,痛痛快快地擦背。
“妙妙到底怎么回事?”
平西侯看著妻子問,當(dāng)時人太多了,周圍都是女客,他一個大男人不方便多打聽。
侯夫人嘆道:“貪吃,拿了一個大櫻桃,貢品肯定比咱們家里買的甜,她吃得急,不小心噎到了,費了一番功夫才咳出來,可把我嚇了一跳?!?
平西侯嚴肅道:“回頭好好教教她規(guī)矩,五歲了,養(yǎng)成貪吃的習(xí)慣可不好,還有鳴哥兒那邊,叫乳母看緊點,別再出事?!?
鳴哥兒是戚伯威、鄧氏夫妻倆的小兒子,今年剛兩歲。
侯夫人點頭:“等會兒我就吩咐下去?!?
平西侯繼續(xù)
擦汗,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武將,平時很少插手家中孫輩的教養(yǎng),過幾年孫子大了,他倒是可以親自傳授孫子武藝。
侯夫人坐在床邊,看著五大三粗的丈夫,眉毛因為魏老太太的話皺了起來。她不喜歡魏嬈,不想欠魏嬈一個人情,所以提出送份謝禮,魏老太太倒好,扯什么魏家家風(fēng)施恩不圖報,那話說的,好像戚家的家風(fēng)就是施恩圖報一樣。
一家破落戶,給臉不要。
平西侯府另一座院落里,世子爺戚伯威、鄧氏并排守在女兒戚妙妙的床前。
戚妙妙已經(jīng)睡著了,晌午受了一場驚嚇,現(xiàn)在臉色都不好看。
鄧氏越想越后怕,眼圈又紅了,想起當(dāng)時的兇險,不禁對丈夫道:“今日多虧魏家四姑娘及時出手,不然我真不敢想妙妙會怎樣。”
戚伯威奇道:“魏家四姑娘?”
鄧氏:“是啊,當(dāng)時我很慌,試了別人說的辦法,喂水倒提腳都不管用,是魏家四姑娘跑過來,抱著妙妙的肚子不停地往上頂,終于把櫻桃頂出來了?!?
戚伯威回想宮宴上的情形,然而能想起來的只有妻子女兒,半是慚愧半是責(zé)怪地道:“那你當(dāng)時怎么不告訴我?我好當(dāng)面感謝人家,這事弄的,叫我與父親失了禮數(shù)?!?
鄧氏一心撲在女兒身上,真沒顧得,湊到丈夫耳邊,小聲說了后面發(fā)生的事。
戚伯威一雙虎眸都快瞪圓了!
若救了女兒的是個農(nóng)婦甚至丫鬟宮女,母親拿鐲子當(dāng)謝禮都很得體,可那是承安伯府的四姑娘啊,名門閨秀,母親哪怕只誠懇地嘴上道個謝,也比拿俗物酬謝合適!送鐲子,與當(dāng)面打人家的臉有什么區(qū)別?
“母親怎么如此糊涂?”戚伯威沉下臉道。
鄧氏又說了魏嬈的絹花吸引蝴蝶的事,這點上,她與婆母站在一條線上:“魏四姑娘輕浮不端,不怪母親不喜歡她,咱們家雖然有些失禮了,可那樣的姑娘,真的來往了反而會連累咱們侯府的名聲。”
戚伯威不這么想,批評鄧氏:“管她品行如何,她都是妙妙的救命恩人,我這就去登門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