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表面看來是蒯五導致的夫妻離心，莊四娘子與外鄉(xiāng)人私通進而令村子出現(xiàn)了枉殺人命。

但細究之下，蒯五的變化因父親之死而生，蒯懷德的惡心下流則因為家貧無力娶妻導致心生惡意扭曲。

蒯六叔最后為平民憤而生私刑則因為他內(nèi)疚之后無底限偏幫蒯五一家導致……

而追溯悲劇的源頭，則在于莊四娘子一家獅子大開口，要高額彩禮。

這一筆錢到了莊四娘子父母手中，卻并沒有用以揮霍，而是大部分則用于稅收及家中兒子娶妻——所有問題的根源又在于朝廷重稅、環(huán)境催逼，民生艱難求生存。

只是百姓無法撼動朝廷，這種壓迫便層層下放，致使在縣中產(chǎn)生嚴格的等級制：村老壓制村民、丈夫壓制妻子、父母管制子女，最終形成悲劇。

“我聽少春提起過一個村落，黃崗村?！?

趙福生看著龐知縣：

“黃崗村有走貨的傳統(tǒng)，時常雇傭附近少壯村民，聽起來像是也與不法營生相勾結(jié)?！?

龐知縣的神情一愣，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也聽說了一些。”

古建生不知道黃崗村的存在，但是他對趙福生口中的‘不法營生’也大概有些了解。

這些事是萬安縣的內(nèi)務(wù)，他并不吭聲。

“他們村子后頭像是有不少老墳，村民時常挖出一些老物件，有時要送到其他地方去賣?！?

縣里對于這樣的情況也有所耳聞，龐知縣有些頭疼道：

“不瞞大人說，趙大人在世時，也考慮過黃崗村的問題，感覺他們這樣做，總有一天會釀出大禍。”

趙啟明身為馭鬼者二代，本身是有一定的見識與眼光的，可惜此人短命。

“只是沒等到他騰出手解決黃崗村的問題，鎮(zhèn)魔司就出了事。”龐知縣道：

“他們村子附近有很多土匪山寨，我們縣人手不足，供養(yǎng)不出兵丁，解決不了這些匪患，便只有依靠這些村落自行組織民兵抵抗匪亂。”

村子一旦組建了民兵后，朝廷很難讓他們撤離，時間一長，便再難約束這些村子。

而這些組建了村民兵丁的村子時間一長形成宗族，便像蒯良村一樣，會有村里私自組織的規(guī)則，出現(xiàn)濫用私刑的情況。

相較之下，蒯良村的蒯六叔已經(jīng)算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趙福生笑了笑，更加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接收了怎樣一個爛攤子。

不過她比趙啟明幸運，她有封神榜在身，隨著一個個鬼案的了結(jié)，開啟了封神榜的神位與地獄后，她逐漸擁有了自己的資本，對于辦鬼案有了一定的底氣。

只要她活著，這些村中問題便有緩解的可能。

“那等糧食到縣后，招聘人手的事便優(yōu)先以黃崗村附近的村落征民夫入伍。”

趙福生目光閃了閃，說了一句。

如今鬼案發(fā)生后，一旦死了人，封神榜會扣除大量功德值，趙福生盡量想從源頭事關(guān)關(guān)注鬼案，減少自己的損失。

黃崗村危險性不小，她叮囑龐知縣要多注意。

龐知縣眼睛一亮，點頭應(yīng)是。

“對了，大人?！闭f完了黃崗村的事后，龐知縣突然想起了一個事：

“我前幾日聽范令使說鎮(zhèn)魔司內(nèi)差一個賬房先生。”

龐知縣說道：

“我族中有個堂弟，很有才學，早年曾從名師，曾舉孝廉任過通州縣令，但當?shù)卦庥隽斯淼湥隽舜蟀?，后被問責?！?

他看著趙福生：

“之后他一直閑賦在家，沒有再入仕，但他為人很有能力，上個月中我曾寫信給他，請他來萬安縣，算算時間，如今他應(yīng)該收到了信件，恐怕在來時的路上了。”

趙福生聽聞這話，頓時大喜。

萬安縣此時可不是什么福地。

龐知縣愿意招攬親人來這里，顯然是信任她的能力。

這會兒就算是龐知縣有意討好自己，并往鎮(zhèn)魔司塞人，趙福生也十分歡喜。

她欣然答應(yīng)：

“這就太好了，如今府衙之中人手不足，鄭河又送來了這些錢財，正好需要人打理。”

范必死雖說有些能力，但他畢竟不是專門處理這些雜務(wù)的人，更何況趙福生對他們兄弟的身世來歷還很好奇，不準備讓這兩兄弟被繁瑣的雜務(wù)纏身。

如果龐知縣招攬來的堂弟當初主管過一縣事務(wù)，打理一個鎮(zhèn)魔司內(nèi)務(wù)自然不在話下。

“只是不知道你的這位堂弟愿不愿意來。”

龐知縣聽她這樣一說，心中也很是開心。

“他從小與我親近，很聽我的話，再加上他經(jīng)歷上次鬼案后，嚇破了膽子，不敢再出京，如今大人洪福齊天，馭鬼有方，他收到我的信件，定會愿意前來?！饼嬛h十分篤定的道。

趙福生點了點頭，便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說起另一件正事：

“對了，我還有一個事，要你去辦。”

“大人請說。”

龐知縣一聽她有事吩咐，頓時坐直身體。

趙福生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如此嚴肅，接著才道：

“這一次蒯良村鬼案中，雖說大鬼案了結(jié)，但是因為村中情況復雜，因此漏走了一個厲鬼——”

“它生前是蒯良村中人，也是此次鬼案中復蘇的大鬼莊四娘子的丈夫，人稱蒯五，死后——”

趙福生正在提起‘惡心鬼’，就在這時，突然外頭有人喊了一聲：

“嘿，你這小孩怎么爬這么高——”

那人話音一落，趙福生轉(zhuǎn)頭一看，只見偏廳的大門入口處擺了一排屏風，而入口上方則以木頭雕刻出鏤空的門框。

門框上此時一個小孩手足大張，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抓握著鏤空的木料倒趴在上面。

她的一頭黑發(fā)下垂，眼睛透過門框的縫隙盯著偏廳內(nèi)看。

冷不妨轉(zhuǎn)頭一看，簡直要嚇死個人。

鎮(zhèn)魔司中可沒有其他孩子，除了此次隨她一起回來的蒯滿周還能有誰？

她轉(zhuǎn)頭去看的同時，古建生、龐知縣也看到了蒯滿周的身影。

古建生這會兒已經(jīng)知道蒯滿周也是一個馭鬼者，見到這小丫頭就心生畏懼，想起自己先前在莊家村時不知死活提她，更是后怕不已。

而龐知縣不明就里，說道：

“這小孩怎么爬這么高，快下來?！?

趙福生沉著臉起身，繞出屏風向她伸手：

“滿周，下來！”

外頭的人也在喊。

蒯滿周的頭發(fā)此時無風自動。

無數(shù)黑氣從她的身體之中逸出，化為細細的絲線，纏住這些木框縫隙，吊著她嬌小的身體下垂。

這模樣簡直詭異。

蒯滿周整個人像是一個提線木偶，先前還在外頭喝斥的人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險些發(fā)出尖叫，連忙退了出去。

小丫頭順利落入趙福生懷中，喊了一聲：

“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