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我的夢里不再總是血流成河的醒竹山莊了,還有與她婚后甜甜蜜蜜,一起游山玩水的幸福未來。
也是那年,我認(rèn)識了阿蓮。
但,由于當(dāng)時我已與淑貞定了終生,所以,阿蓮的付出,大多都被我選擇性忽視了。
陰苗族有不與外族通婚的祖制,何況淑貞還是陰苗族的圣女。
老祭司與我說,若想娶淑貞,除非自愿放棄外族人的身份,加入陰苗族,通過陰苗族的考核,成為一名真正的陰苗族人,才能迎娶圣女。
我答應(yīng)了。
那時,我早便當(dāng)外面的李仙君已經(jīng)死了,活下來的,是李忘塵。
我為了淑貞,成功通過老祭司設(shè)下的三關(guān)考核,也得到了陰苗族所有長老族老的一致同意。
可就在族內(nèi)緊鑼密鼓準(zhǔn)備我與淑貞的婚事時,外面有人設(shè)法給我傳了信,說,玲瓏師妹還有血脈尚存人間,要我即刻前去醒竹山莊一見。
我雖對此消息持有懷疑態(tài)度,但卻還是不顧淑貞的阻攔,離開了陰苗族。
彼時我與淑貞的婚期就在兩天后,我走得太匆忙,以至于害淑貞淪為了他人口中跑了新郎的笑話。
我那一走,也耽擱了與淑貞的婚事,加上,我走時并沒有告訴淑貞具體原因,只讓淑貞猜到我是因為玲瓏師妹的事,才執(zhí)意要離開陰苗族的。
她不曉得我還會不會回來,心里對我,又愛又恨。
我走后,淑貞一蹶不振,終日借酒澆愁。
我回到醒竹山莊,的確見到了玲瓏師妹的孩子,也才知道給我寫信的人是醒竹山莊僥幸逃掉一劫的老仆人。
老人家告訴我,玲瓏師妹在死前強行取走了腹中孩子的胎靈,將胎靈交給他,把他倆一并關(guān)進了醒竹山莊的地底密室。
孩子被老人家以仙藥在密室中照顧了三年,才終于有了肉身。
老人家當(dāng)初在醒竹山莊那一劫中也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茍延殘喘三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帶玲瓏師妹的女兒重見天日。
玲瓏師妹的女兒順利有了肉身,他的任務(wù)也完成了,他命不久矣,死前覺得唯一能托付的人,只有我。
所以,他求我,收養(yǎng)玲瓏師妹的女兒?!?
銀杏失魂落魄地端起杯子往嘴里灌茶水:“我爸媽,是玲瓏仙和她丈夫?”
李大叔抿著白煙嗯了聲:
“我得知玲瓏師妹的孩子還在人世,自然欣喜萬分。
但,我沒敢直接將孩子帶回陰苗族,我想,我得回去和淑貞好好解釋一下,等說服淑貞同意后,再接回孩子……
誰知,回了陰苗族,族內(nèi)卻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剛回來,就聽村民們說,淑貞改了結(jié)婚對象,要和鏡鏡的父親子桓成親。
我聽完自然是慌了神,但我又想著淑貞氣性大,或許、淑貞只是為了氣我才故意拿子桓做擋箭牌,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得先去見淑貞……
誰知,淑貞見我回來,態(tài)度很堅決,死活不愿意再見我,甚至,恨我恨到巴不得我死。
我瞧出淑貞情緒很不對,便去找了子桓,子桓當(dāng)時也很無措,在我一番詢問后,我才知,我離開陰苗族這段時間,淑貞身上都發(fā)生了什么……
淑貞、因為我的事,成天借酒澆愁,一天晚上,淑貞在村南頭柳樹下的風(fēng)雨亭里喝酒,喝醉了,卻引來村里地痞王無患的覬覦。
王無患趁她喝醉酒,往她酒杯里下了藥,強行灌進了她的嘴里,又把她拖到路邊的草垛后,想……欺負(fù)她。
她那時候醉得太厲害,又加上被喂了藥,完全喪失了意識,差點就被王無患得手了。
是子桓見她一直沒回來,便滿村地找她,找到她時,王無患正在脫她的衣服。
子桓惱怒之下打跑了王無患,趕緊脫了自己衣服給淑貞遮上,抱起淑貞準(zhǔn)備送她回家。
可淑貞身上的藥效突然發(fā)作了,路過村里土地廟時,淑貞突然翻身從他懷里下來,把他強拽進土地廟,用法術(shù)點了他的穴,把他按在廟里,春風(fēng)一度了……
事后,淑貞趴在子桓懷里睡著了,子桓身上還被巫術(shù)控制著,然后,被一個放牛的小孩子看見了……
后來,是老祭司過去收的場。
老祭司抹去了小孩的記憶,叫醒了淑貞,淑貞醒來后以為是子桓侵犯了她,還狠狠甩了子桓一巴掌。
老祭司見淑貞誤會了子桓,便設(shè)法讓淑貞記起前一晚的事。
淑貞一開始,一直不能接受自己失身給了子桓,但在收到我送回去的信,得知我不日便要回陰苗族當(dāng)天,又自作主張,執(zhí)意要把成婚的對象改成子桓。
還將此事,傳揚得人盡皆知?!?
“我爸……是因為救宋淑貞,才、和她發(fā)生了關(guān)系,和她結(jié)的婚?”我意外輕問。
李大叔愁容滿面,拿著煙桿無奈道:
“那時候,淑貞并不是真心想嫁給子桓,她改了成婚對象,只是想逼我低頭認(rèn)錯。
奈何,當(dāng)年的我還沒有悟出這一層意思,我想著,既然淑貞看上了子桓,他們倆又有了夫妻之實,那只能證明我與淑貞,沒有緣分。
加上淑貞每次見我都咬牙切齒,疾厲色,讓我錯以為淑貞真的恨我。
淑貞為了報復(fù)我,便假裝很關(guān)心子桓,接受了子桓,可憐子桓還以為淑貞是真的在意他,對淑貞的親近,受寵若驚。
婚期將近,我眼見著子桓越陷越深……
離他倆婚期還有五天那晚,淑貞突然來找我,求我搶婚,告訴我,如果我還愛她,還想和她在一起,就毀了她和子桓的婚禮。
我也很想那樣做,可,那樣會逼死子桓的,我們兩個人的錯,不該讓子桓承擔(dān)。
老祭司也察覺出淑貞的心思了,為了阻止淑貞胡鬧,老祭司下了死命令,要淑貞必須與子桓結(jié)婚。
淑貞曉得自己玩脫了,那時候才開始害怕了,后來,她又想找我私奔,可,巧的是,醒竹山莊的那位老人家,突然去世了。
我為了找玲瓏師妹的孩子,連夜離開了陰苗族,好在,最終在玲瓏山莊后山的銀杏樹下,撿到了尚在襁褓的閨女。
我把閨女帶回了陰苗族,淑貞一看見孩子,就懷疑孩子是我和玲瓏師妹生的,于是就哭著跑回去了。
她與子桓成婚當(dāng)日,提前打了包袱本想逃離陰苗族,但被老祭司給命人提前守株待兔又抓了回來。
她與子桓的婚,結(jié)的不情不愿,她恨子桓啊,更恨我?!?
雖然,我能理解少女時期的宋淑貞想用嫁給別人的幌子刺激李大叔的心態(tài),可,她終究是玩得太過了,也太沒有底線了。
她想利用我父親,卻不料將自己賠了進去。
到頭來,卻怪上了我父親這個整件事中,最無辜的涉事者。
分明,是她玩弄了我父親的真心,可卻偏要將自己偽裝成受害方……
如果,我父親當(dāng)年沒有救下宋淑貞,現(xiàn)在說不準(zhǔn)還活得好好的,還在村里的某一處,悠閑種著莊稼,看著日升日落。
“我從醒竹山莊抱回來的孩子,就是銀杏。上次的紅衣老鬼說得沒錯……從某些方面來講,我是害死銀杏親生父母的元兇,杏子親爹媽,都是因我而死?!?
李大叔說完這話,雪仙趕緊向銀杏解釋:
“醒竹山莊被滅門一事,岳父大人只是個導(dǎo)火索,并不是本因。
上次那紅衣老道也說了,醒竹山莊的血案幕后策劃者是華陽觀。
是玄門華陽觀的人推測出女媧心在你母親身上,這才利用野仙與妖物對岳父大人的恨,放出假消息誤導(dǎo)仙妖們攻入醒竹山莊打著找岳父大人報仇的幌子,肆意在醒竹山莊大開殺戒。
醒竹山莊的人仙妖們是殺了一部分,但、你父母的死,是后來攻入山莊的那撥玄門道士所致。
換而之,就算沒有岳父大人這個導(dǎo)火索,華陽觀及玄門人士想要女媧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他們后續(xù)也會用別的理由,殺進醒竹山莊,殘害你父親母親?!?
銀杏抖著手一個勁地喝茶壓驚:
“我、知道……和爸沒有關(guān)系的。我相信我的親生父母在另一個世界也不會責(zé)怪爸。
就如你所說,即便沒有爸,他們也會用別的理由殺進山莊,我爸媽,早在他們起了想奪女媧心的念頭時,就注定會被他們所害……”
李大叔眼神復(fù)雜地看了看銀杏,心疼握住銀杏一只手:
“你爹我啊,自那以后便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若沒有你,你爹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
杏子,爹對你父母有愧,爹對不起你。
你對爹而,意義非凡,你是爹的精神支柱,你說,爹怎么可能說不要你,就不要你?!?
銀杏反握住李大叔的手,委屈癟嘴:“爸……你從前,也沒告訴我這些事啊,我以為我就是個被遺棄的普通孤兒,誰知道你不但是我養(yǎng)父,還是我親娘舅……”
“就算你是我在大馬路上隨便撿的,你爹我也不會不要你!
你是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閨女,爹就差沒有親自把你生下來了!
這世上,難道非要有血緣關(guān)系才能做親人嗎?你我二十來年的父女情,可比那什么血緣關(guān)系要牢固多了!
村里那些人,親兒子養(yǎng)大了還不管老子死活呢!我家杏子長得好,人又乖,我將她養(yǎng)到這么大,可不是用來作踐的。
你是我閨女,你體內(nèi)沒有流著我的血,可你的身上,處處是爹的影子啊!”
銀杏聽完,感動得扁嘴:“爸~”
歪頭靠在李大叔肩上,摟著李大叔的手臂軟聲撒嬌:“那宋花枝,到底是誰的孩子?”
李大叔抬眼,眸底漸漸失了溫度:“初步判斷,和王無患有關(guān)系?!?
我愣了下,不可思議道:“李大叔你是說,給宋淑貞下藥,差點欺負(fù)了宋淑貞的那個無賴王無患,就是宋花枝親爹?”
小鳳精準(zhǔn)總結(jié):“她和想欺負(fù)她的強奸犯睡了,還生下了強奸犯的女兒!”
李大叔點點頭:
“這個王無患,二十年前就從陰苗族銷聲匿跡了,但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又出現(xiàn)在了陰苗族,所以之前我懷疑一圈,也沒懷疑到王無患的身上。
若非近日他突然回來,還總是出入宋家,我也不會將他與宋花枝聯(lián)系到一起。
算算當(dāng)年他消失的時間,的確是淑貞懷孕后一個月。
而且,王無患當(dāng)年是失蹤,他還有父母在村里,他父母帶著一眾親戚朋友找了他小半年,后來實在找不到了,就懷疑他大概率是失足墜崖,摔死在山里哪片崖底了。
不過,我跟了王無患好幾天,除了發(fā)現(xiàn)他與淑貞同出同入,常在淑貞家里,一時半會也找不出別的可疑之處。
而且,淑貞總是故意掩護他,我每次想靠近,都被淑貞用巫術(shù)擋住了,我不想與淑貞起沖突,只好與他們保持距離。”
銀杏理解不了的低聲吐槽:“大祭司腦子沒問題吧,竟然和當(dāng)年想欺負(fù)自己的流氓在一起,她不嫌臟嗎?”
我隱約猜到那個流氓是誰了……
抬手用法術(shù)在虛空化出今天見到的那個老男人影像:“他就是王無患嗎?”
李大叔看見虛空凝出的那幅人像,皺眉:“你今天是不是撞見他了?”
我坦白道:“今天打傷宋淑貞和我交手的那個怪物就是王無患?!?
李大叔一怔,但,又不是很驚訝。
抿了口濃煙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消失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回來了,還一身煞氣,肯定有鬼!”
我說:“他的確是宋花枝的父親,我親耳所聽。至于當(dāng)年他與宋淑貞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恐怕只有他們本人心里清楚了?!?
白術(shù)慢悠悠發(fā)表看法:“想知道,就得設(shè)法撬開她們本人的嘴?!?
銀杏雙手托腮無奈道:“大祭司警惕心可強著呢,想從她嘴里套話,很不容易啊!”
我道:“我應(yīng)該有辦法,讓他倆,把當(dāng)年的事全交代了?!?
銀杏直起脊背,驚訝道:“你你你,你不會是打算,讓你家蛇王大人出面,對他們用強吧!”
我與我家蛇王大人對視一眼,淺淺一笑:“也不是不行?!?
雪仙在旁調(diào)侃:“宋鬼師用我家阿青,真是越來越順手了?!?
“什么你家阿青,青漓分明是我的?!蔽夷c青漓十指相扣,淡定道:“但,殺雞焉用牛刀。”
銀杏湊過來:“所以……”
我抬指施法:“所以,我寫信送給宋淑貞,告訴她,明天設(shè)法把王無患引去娘娘廟,娘娘廟能幫她除掉王無患,然后再讓阿漓提前布個結(jié)界在娘娘廟上方,替宋淑貞控制住王無患,不就成了!”
華桑大帝隨手撒個結(jié)界困住一只傀,還不是手拿把掐?
銀杏好奇歪頭:“能成嗎?宋淑貞會信你嗎?”
我篤定道:“會信的?!?
畢竟,宋淑貞也很想擺脫王無患……
——
次日上午,宋淑貞當(dāng)真將王無患誆騙去了娘娘廟。
王無患被娘娘廟神像光芒罩住,激動到抓狂時,我與青漓銀杏她們就躲在娘娘的神像后,靜聽他們狗咬狗的瘋狂語——
“你想殺我?呵,長本事了,竟然用神娘娘的神像對付我,宋淑貞,我告訴你,只要我今天死在你手上,你與我當(dāng)年的風(fēng)流往事,就會傳遍整個陰苗族?!?
“我很期待看見,他們在得知本族冰清玉潔的大祭司,年輕時耐不住寂寞,婚后出軌,找別的男人索歡纏綿,還懷上孽種,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二十多年前,你殺了我一次,二十多年后我還能死在你手里第二回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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