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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章 小鳳死了

“白猴……”我驚愕低喃。

白術淡淡道:“是山魈?!?

山魈,附了王無患的身?

青漓平靜安排:“先送宋淑貞回宋家,李銀杏,此事就交給你了。”

銀杏嫌棄抱住死里逃生受驚過度的宋淑貞,不樂意地試圖反抗:“非要我送她不可嗎?”

仇惑收回大刀:“沒辦法,我家娘娘和她家宋花枝不對付,宋花枝要是看見我家娘娘送她母親回家,她不得徒手生撕了我家娘娘……”

銀杏扁嘴,委屈地昂頭看雪仙:“阿雪,你得陪我一起,宋花枝發(fā)起瘋來我也遭不住??!”

雪仙溫和應下:“無妨,等會兒我背她回去?!?

我想了想,道:“還是先別送回宋家了,回我們家?!?

“你要把她,帶回你和蛇王大人家?”

銀杏十分不爽的第一個反對:

“不行不行,還是我和阿雪把她送回去吧!二十多年了,她都不許你進她家家門,你又憑什么讓她污了你家凈土!”

受驚過度的宋淑貞僵了僵,呆滯昂頭,迷茫看我。

我淺淺道:“她身上的傷疤,我有辦法給她去除掉?!?

銀杏還是不贊同:“她身上的傷,是她自己造的孽!與你沒關系。”

雪仙握住銀杏的胳膊,善解人意道:

“阿杏,聽鸞鏡的吧。宋淑貞對她有生育之恩,不管宋淑貞當初是否想要鸞鏡這個女兒,不管宋淑貞生下鸞鏡后,如何待鸞鏡。

宋淑貞對鸞鏡都沒有十月孕育之恩,讓鸞鏡為她做些什么吧,就當是、還了宋淑貞這份恩情,與宋淑貞兩清了?!?

銀杏聽罷,這才不情不愿地低頭哦了聲。

“成吧成吧,先回家,等鏡鏡給她處理完傷口,我再把她送回宋家!大祭司,您老早知現(xiàn)在,又何必當初!”

宋淑貞面色灰暗地低頭,哽了哽,一未發(fā)。

銀杏扶著宋淑貞回到我家后,宋淑貞看著模樣大變,卻又似曾相識的外婆家,神色有一瞬的恍惚。

銀杏與候在家里等我們的蓮霧姨先將宋淑貞扶進外婆生前的房間,我與大寶二寶則去準備浴桶熱水及所需藥草。

熱水燒開,大寶二寶幫忙把水拎去房間倒進浴桶。

我去廚房隔壁的小儲物房拿竹篩挑了幾把藥草,幾瓶陰蠱粉。

東西剛準備齊全,銀杏就很不開心跑來儲物房找我著急告狀了:

“鏡鏡!宋淑貞她死活不許我們碰她衣服,蓮霧姨好心幫她更衣,她卻發(fā)了瘋似地胡亂反抗,都把蓮霧姨推撞在桌角上,撞傷后腰了!”

我愣了下,不急不緩地把東西轉移進小竹筐里:

“辛苦你們了,她,高高在上驕傲了一輩子,當然不想讓別人看見她狼狽不堪的一面,更何況,你和蓮霧姨都是她虧欠之人。

她視你為情敵女兒,視蓮霧姨為情敵,在你們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堪,比殺了她還讓她痛苦。沒事,等會我去伺候她沐浴?!?

銀杏忿忿不平道:

“要我說你就不該把她帶回來,出手幫她。她以前可沒看在母女情分上對你心慈手軟過。

你還親自去伺候她沐浴更衣,你能把如何去除她身上那些刺青的法子告訴她,就已經是給她這個生身母親臉了!”

我拎上小竹筐,無奈嘆道:

“李大叔說得對,當年的事,各有難處。我也就只幫她這一回,何況,我?guī)貋聿⒉皇切奶鬯@個母親,而是有些事,也該讓她慢慢認清了?!?

外婆的離世,一直是我心中的一道坎。

宋淑貞是我母親不錯,可她卻間接害死了這世上唯一對我好的那個人……

外婆離世前的數(shù)個夜晚里,悲傷地躺在床榻上含淚呼喚宋淑貞的小名……外婆的遺憾,我得為她圓上。

哪怕,外婆現(xiàn)在已經順利轉世,世間再無宋瑤芝老祭司這個人,她前世的執(zhí)念,總得有人為她化解。

我拎著東西去外婆房間時,宋淑貞正蜷縮在外婆的床上雙手扯著自己衣物瑟瑟發(fā)抖——

蓮霧姨手里拿著自己的干凈衣裙,無計可施地與我輕聲說:

“還是你來吧,小梨不想讓外人看見她的傷痕,她這次,的確被嚇得不輕。我和杏兒不宜在屋里幫襯你,我先出去,等你這邊處理得差不多了,有需要的地方再喊我們?!?

我聽話點頭:“嗯好,剛才麻煩您了,蓮霧姨?!?

“無礙。”蓮霧姨將干凈衣服疊好放在小凳子上,快步離開房間,順手幫我們關上房門。

我瞧了眼面無血色的宋淑貞,先去盛滿熱水的浴桶前灑下草藥與陰蠱粉,再往水中滴幾滴玫瑰花露,壓一壓水里沖鼻藥草味。

調好了浴湯,我才放下竹筐,撤下門口的紗幔,脫了大袖紗衣外套。

動作輕柔地扶住宋淑貞胳膊,摻著渾身都在打抖的宋淑貞下床。

為她拆下頭上的銀飾,挑一根桃木簪給她重新挽起長發(fā)——

“你身上的傷都裂開了,血把皮膚和衣料黏在了一起,忍著點,會疼,我盡量手輕些?!?

我抬手要為她脫衣服,可她卻下意識身上一抖,縮著腦袋抓緊肩上衣物……

我見狀,沒有強迫她接受,只先從她衣上佩飾卸起,平靜道:

“外婆從前與我講過,你小時候的故事。

她說,你三歲那年,剛學會跑,學會利落說話,有一回,她出門辦事被仙家打傷了后背,回來時,背上的衣物都被血濡濕了。

她怕你看見害怕,便說是在路上淋了雨水,她以為她能騙到你。

誰知你那時竟已什么都知道了,她在房間偷偷換衣物時,你一個人跑去廚房燒熱水,小小的身軀拎不動水桶,便一瓢一瓢地往浴桶里送。

外婆在房間打坐調息了半個小時,你突然闖進外婆房中,拉著外婆的手,帶外婆去下屋,指著水溫剛剛好的浴桶,哄著外婆去沐浴。

知道外婆一個人上藥不方便,就踩著小凳子站在浴桶邊,往手心倒?jié)M藥水,用肉乎乎的小手給外婆上藥,清理傷勢。

大祭司……外婆說,我們倆小時候,性子如出一轍。幼時我拿著樹枝出門放羊,抓著羊角不撒手,外婆每每看見,都要駐足愣上好一會兒。

外婆說,你小時候,也喜歡欺負小羊,掰羊角,有一回,還被羊頂摔了個四腳朝天,嚇得哭著往她懷里撲,打那以后,你就成天纏著外婆,要外婆把羊燉了,喝湯吃肉?!?

雕花銀項圈與精致的銀腰鏈解開放在桌案上,我輕輕扯開她的腰帶,她抓在衣領處的雙手,亦下意識松開。

“她……還會和你,提起我?”她意外低喃。

我點頭:“經常提。她上了歲數(shù)后,就常憶起你幼年時的天真乖巧,少年時的膽大勇敢,中年時的……獨當一面?!?

兩層外衣脫下,我開始著手給她脫貼身的那襲里裙。

她慢慢放下戒備,雙手垂落于身子兩側——

語蒼涼道:“我還以為,她只會記起,我有多忤逆混賬。”

我小心翼翼地將那層衣物從她背上揭下……

殷紅的傷口,滲出一滴滴新血。

血珠停留在那一道道屈辱的痕跡上。

她痛得咬牙,脖頸間青筋凸起。

低頭悶哼出聲。

我努力放輕手,不讓自己弄疼她。

“外婆過世前,那幾夜里,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她疼得額角滲冷汗,閉上雙眼深呼吸:“她恨我,對么?像我巴不得她早點死那樣,恨不得帶我一起下地獄!”

刺耳的語激得我手上一頓,強忍住直接扯掉她的衣物,揭開她一層皮的沖動,壓下心底怒火,吞了口涼氣,冷下嗓音道:“在大祭司心目中,親情,就那么低賤么!”

她聽罷哽了下,隨后又道:

“她厭惡我,我恨她。她與我的之間,便如你與我,我不愿意看見你,你也心里怨恨著我。若有一天,別人和你說,我還疼愛你,你信嗎?”

“你至少自幼便在外婆膝下,你們母女之間,是有誤會,才成了仇人。

而你不愿意看見我,是因為你恨我父親,你覺得,我是我父親的賤種,你覺得我不配從你肚子里爬出來,更不配繼承您的衣缽。

說句更直白扎心的,你甚至覺得這世間一切好事物,我都配不上。

你盼望見到我生活不如意,盼望看見我眾叛親離孤苦無依,你特別想,我淪落到整個陰苗族,乃至整個人世間,誰都能踩我一腳的境地,以此來佐證,你當年遺棄我,你厭惡我是正確的。

外婆她是真的愛你,愛過你。而我,尚在母體時便承載著你對我父親的所有怨恨。

你從未將我視為女兒,你只當,自己生了個仇人。我與你之間,沒有任何美好回憶,我從未感受過一日母愛的溫暖,從小到大,你沒有一天,不在盼著我死。

所以,說外婆對你有愛,有不舍,我信,說你愛過我,我不信。

在娘胎時、幼年時都沒得到的母愛,我現(xiàn)在成年了,又怎會不自量力地再奢求呢?

你不配與外婆比,我也同你,不一樣?!?

她嗤笑兩聲:“原來在你心中,這樣瞧不起本祭司?!?

“彼此彼此,我們兩個,不是一直都互看不順眼么?”我將她的衣物徹底除掉……

這才看見,她滿背都是王無患的名字,以及……許多零碎不堪入目的污穢語。

腰肢與大腿上,還青一片紫一片……

甚至、下身還有血。

扶她進浴桶沐浴,我站在她身后,撩水擦拭她肩上的傷疤,用混著陰蠱粉的洗澡水為她抹去肌膚上的刺字——

她掬起一捧水送到鼻息前,皺眉,恍然大悟:

“陰蠱……呵,你自幼就天分極高,巫術練得極好。

沒想到,不允你修煉巫術,你便鉆研陰蠱……這些陰蠱,可是連我,連你外婆,都制不出來。

看來,你外婆說得對,就算搶了別人的氣運,也阻止不了別人變得更好。

老天爺,終究還是更眷顧你?!?

“老天爺眷顧我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宋花枝才是那個多余的人,她占著我的身份,奪走我的氣運,甚至還想要我的命,老天爺如果不眷顧我,我現(xiàn)在就沒機會站在你面前了?!?

“要怪,只能怪你父親……是他逼我的?!?

“我父親不該插足你與李大叔,那外婆呢?柳螢娘才是插足外婆家庭的第三者,為什么你反而為了柳螢娘恨上了外婆?”

“你怎么知道柳螢娘!”宋淑貞雙手驟然緊緊攥住浴桶邊緣,凝聲問我。

我冷笑:“天底下的任何秘密,都無法隱瞞一輩子,總有見天日的時候?!?

宋淑貞無助地往后一靠,精神頹廢:“上一輩的事,你別多管閑事,不該你胡亂插手。”

“可是,大祭司,你忘記了么,是你害死了我的親外婆,你手上,可是有我爹、我外婆兩條人命?!蔽业椭^,風輕云淡撩水為她凈身。

她閉上眼睛,痛苦道:

“我在最需要她陪伴的年齡,她為了陰苗族,拋棄了我,一走就是三年。

這三年間,我生病,是柳姨在照顧我,我下雨天想娘親,也是柳姨把我護進懷里,柳姨盡心盡力照顧著我的飲食起居,在我的印象里,柳姨,甚至比她這個母親,更像一個稱職的媽。

身為大祭司的女兒,生來就是悲哀、孤獨的。

她是祭司,她成天忙著處理東家長西家短,從我記事以來,我連和她一起吃頓飯,都是奢望。

她從沒帶我出門玩過,上學時,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送,我就只有父親偶爾去接一回,我的母親,從來不管我今天在學校學了多少個字,明天在學校考了多少分……

我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父親,母親,只占了百分之一。

我的生辰,雖然年年她都陪我過,可我也想吃一碗媽媽親手做的長壽面,也想買蛋糕,回來和媽媽一起許愿,哪怕什么都沒有,能單獨與媽媽待上一天,也夠了。

可、我這個愿望,從未實現(xiàn)過。

每年生辰,她都是夜里才回來,有好幾次,我都等她等到睡著。

在她的心里,陰苗族的每個族民,都比我更加重要。

她閉關前幾天,我哭著求她不要離開我,可換來的,是她狠心拽開我的手,決然轉身離去。

她走后,我真的好想她,我不想一個人睡,我害怕夜晚的漆黑,我冷,我難受,我想要偎進她懷里,我缺乏安全感。

這時候,柳姨出現(xiàn)了,柳姨會給我做好吃的,冬天會給我做棉襖,做手套,夏天會靠在我的床頭,熬夜給我驅蚊打扇子。

每年生辰,柳姨都會送我不一樣的禮物,給我買蛋糕,陪我吃長壽面,我病了,也是柳姨整宿不合眼的照顧我,家里有了柳姨,我和父親,與她,才更像一家人。

是柳姨彌補了我童年母愛的空缺,我知道,你外婆恨她破壞我們的家庭,可,柳姨向來不爭不搶,她喜歡父親,父親也喜歡她,她在家里,是不會給你外婆惹麻煩的。

柳姨那么善良的一個人,你外婆偏就,容不下她。還動手打死了她。

她明明答應過我,不對柳姨下手的?!?

我忍不住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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