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起身，見遼使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就說道：“貴使這是……勝敗乃兵家常事，回去再練練就是了?！边@話更毒。――你們那點水準(zhǔn)就別來了，好歹有些自知之明行不？再練練，那兩人可就是遼國的最高水準(zhǔn)了，還能怎么練？差距那么大??！梅達緩緩而來，近前后躬身道：“見過待詔。”沈安打個呵呵，“梅……梅達吧?！泵愤_點點頭，直起腰身，誠懇的道：“待詔的心算之出色，某遠遠不及。某愿意奉待詔為師，學(xué)習(xí)心算。”他們才將記下數(shù)字，沈安這邊的答案就出來了，而且一個不錯。這真是神一般的水準(zhǔn)??！若是能學(xué)了去，此后就能在北方成為宗師級的大人物。這種誘惑讓人無法拒絕。在遼使微微的贊許眼神中，他緩緩跪下，沉聲道：“請待詔應(yīng)允。”大丈夫要能伸能屈才行。遼使也面露微笑，心想要是能學(xué)了去，自己此行也算是立功了。周圍沒走的宰輔權(quán)貴們看著這一幕，都在微微點頭。這年頭學(xué)問最大，而且沒國界。比如說高麗人就有在大宋國子監(jiān)讀書的，甚至出來后還能在大宋做官。這是一個博愛的世界。所以沈安應(yīng)當(dāng)會答應(yīng)。沈安皺眉道：“為何下跪？”梅達誠懇的道：“拜師，當(dāng)下跪，不然不足以表示某之心意?！鄙虬参⑽Ⅻc頭，就在梅達心中歡喜時，他卻說道：“可我卻不會收你為弟子。”梅達愕然道：“為何？”沈安看了一眼那些宰輔權(quán)貴，一字一吐的說道：“學(xué)識無界，可學(xué)者有界。沈某乃是大宋人，這些學(xué)問只會教授給大宋人?！彼p蔑的看著梅達，說道：“你雖是漢兒，可那只是血脈。你的心已然變成了遼人，也配拜沈某為師嗎？恬不知恥！”你也配學(xué)沈某的心算嗎？他緩緩離去，富弼在沉思著?！皩W(xué)識無界，學(xué)者有界……”他抬起頭來，和眾人相對一視，都不禁苦笑了起來。和沈安比起來，咱們的學(xué)識可都是沒界的。沈安大步出去，身后的遼使罵道：“什么狗屁的界！”梅達跪在那里，有些失魂落魄。他喃喃的道：“學(xué)識無界，學(xué)者有界……漢兒……”他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什么漢兒，漢兒有什么好，我是遼人。”走到了門口的沈安聽到了這話，他沒回頭的說道：“漢兒……女蝸補天，倉頡造字，神農(nóng)嘗百草，大禹治水，秦漢橫掃戎狄……你不懂這些，自然算不得漢兒?！蹦銢]有為這個團體感到驕傲，那你自然不是漢兒。這一路很安靜，沈安緩緩步行，甚至還有閑暇看看左右?！吧虼t……”但他的腳跨出大門時，歡呼驟然而至?！吧虼t……”無數(shù)人，眼前只能看到人。這些人都在歡呼著。宋遼兩國之間的紛爭已經(jīng)多年了，每年到了初三時，汴梁城的百姓都會猬集在南御苑周圍，等著看弓箭比試的結(jié)果。若是遼人勝了，大家都會嘆息不已。若是宋人勝了，百姓就會歡呼雀躍，喜不自勝。今年竟然多了個文試，大相國寺外頃刻間就多了
萬余人。這些人都在看著前方?？粗莻€據(jù)說閑庭信步就擊敗了遼人的沈待詔?！吧虼t……”沈安有些吃驚，然后就沖著前方拱手。人群緩緩裂開一條路，沈安踱步入內(nèi)。一雙雙眼睛在看著他，那目光歡喜，甚至是灼熱?！吧虼t，好樣的！”有人在高呼著。這是汴梁的傳統(tǒng)，明日若是大宋的武人比試弓箭勝出的話，這些百姓依舊會為了他而喝彩?！吧虼t，勝的漂亮！”“好漢子！”“沈待詔，葭止樓本月請您光臨，樓里的娘子都是您的了！”“好漢子！”歡呼聲漸漸大了起來，數(shù)萬人一起叫喊，那聲勢當(dāng)真是驚人，宛如山呼海嘯一般。“好漢子！”剛出來的遼使也被這呼喊聲嚇到了，然后面色微白?！斑@就是宋人??！”這些柔弱的宋人竟然也能迸發(fā)出這么熱情的呼喊嗎？梅達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看著孤獨行走在人群中的沈安，看著那些在為了他而振臂高呼的宋人。這是認同。這些宋人在為了沈安而驕傲。這是什么滋味？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沈安出了人群，姚鏈和折克行已經(jīng)等了許久，見他出來就歡喜的道：“恭喜郎君?！闭劭诵泄笆值溃骸肮舶脖毙譃槲掖笏螕P威，此刻的汴梁城都在歡呼，安北兄請聽……”“好漢子！”歡呼聲已經(jīng)分不清遠近了，轟然而至，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這個聲音。這個大宋??！沈安的眼睛紅了。他有些難為情的別過臉去，然后胡亂擦去淚水。趙禎也感受到了這股浩瀚的歡呼聲，他坐在馬車里，微笑道：“這便是民心啊，而且遼人吃了虧，自然會收斂些，這些都是好處……”馬車邊上陪伴的陳忠珩湊趣道：“官家，這新年伊始就勝了遼人，可是個大大的好兆頭啊！”趙禎微微頷首，心中愉悅?！笆前。∈莻€好兆頭！”他想起了沈安那個少年?！吧虬膊徊铄X財，讓朕不好辦吶！”沈安坐擁暗香，不說日進斗金，可一般的錢財他還真不會放在眼里。那朕能賞賜他些什么？他微微抬頭，說道：“你去……”……沈安一路到了家，街坊們在門外等候了許久，一陣歡呼，然后與有榮焉的夸贊了許久。陳忠珩在外面被堵住了，想進去，可街坊們卻不肯讓。他跳躍了幾次，見沈安在臺階上拱手表示謙遜，就喊道：“沈安……”沈安仰頭看到了他，就趕緊勸散了街坊，然后請他進家?！肮怖删?！”家里的下人們齊齊呼喊著。果果站在最前面，嚷道：“恭喜哥哥。”花花汪汪汪的叫喚著，一時間熱鬧非凡。沈安微微點頭，過去摸摸果果的頭頂，然后說道：“晚點弄些好酒好菜。”家主不斷取得成就，這個家的凝聚力就會越來越強，所以適時慶賀一番，算是錦上添花。沈安帶著陳忠珩進了偏廳，坐下后見他還站著，就問道：“是有旨意？”沒旨意你站著作甚？陳忠珩搖搖
頭道：“痔瘺犯病了……”也只有面對著沈安時他才會自曝其短。他一臉的糾結(jié)和痛苦，說道：“最近都沒好好的坐坐了”“我給的偏方呢？你沒用？”陳忠珩苦笑道：“這時節(jié)到哪找韭菜去？”沈安恍然大悟，然后同情的道：“十男九痔，別自卑??！”呸！陳忠珩呸了一口，然后正色道：“官家很滿意?！鄙虬哺尚Φ溃骸翱蜌饬耍蜌饬??！边@話和街坊扯淡一樣，陳忠珩一臉黑線的道：“官家知道你不差錢……”差??！我差錢??！沈安差點把腸子都悔青了。哥真的是差錢?。≡缰喇?dāng)初就該在朝中哭哭窮，那今日少說能進賬不少。陳忠珩見他一臉的悲痛，就干咳一聲道：“今日你給大宋爭了臉，官家派了某來，問問你想要什么?！边@是不知道該怎么賞賜沈安而頭痛了?！板X……不，官家厚恩。”沈安裝作視錢財如糞土的淡然模樣，說道：“叫遵道來?！彼谛耐矗娜绲督g般的痛苦。元旦是趙禎手最散的時候，一旦賞賜錢財，那可不是小數(shù)目。我竟然和一筆橫財失之交臂了??！稍后折克行就進來了，他見陳忠珩在，就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邊上，束手而立。折繼祖交代過，說這位可是皇帝身邊的近侍，他興許不能成全人，但卻能毀人。只需在某個關(guān)鍵時候，暗示一句某人的錯誤，就可能毀掉了一個人的前程。所以他不敢造次。沈安看了他一眼，說道：“遵道最近可有勤于練武？”折克行見他神態(tài)自若，壓根就不懼陳忠珩，不禁暗自敬佩，然后說道：“小弟每日都練?！边@娃雖然有偷喝酒精的壞毛病，不過練武真是勤奮，如今姚鏈在他的手里走不了三個回合，每每覺得丟人。陳忠珩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就挑眉道：“可是想好了嗎？”在來的路上他就有過猜測，覺得沈安大抵會婉拒，也算是君臣相得?？涩F(xiàn)在叫來了折克行，難道是想為他求官？陳忠珩微微皺眉，覺得沈安是得意忘形了，竟然忘記了這是大忌。你為旁人求官無事，為親人求官在大宋更是天經(jīng)地義，可為武人求官卻犯了忌諱。折克行不知道叫自己來干啥，就無聊的看著門外臥著的花花?！懊魅找仍嚰g(shù)了?！鄙虬参⑿χ聪蛘劭诵校抗庵芯谷欢嗔诵睾??！笆前?！樞密院本來定下了人選，可昨日陛下說要慎重，于是宋庠就召集了兵房的人，還有三衙的人重新商議?！焙貌蝗菀椎昧藗€長假，竟然還要加班？這難受的。沈安卻不管這個，他問道：“沈某想舉薦一人去參加比試，可否？”陳忠珩隨口道：“誰？”“折克行?！标愔溢窕羧灰惑@，說道：“此乃大事，某可沒這個臉面說話?！鄙虬参⑿Φ溃骸拔覄倓倭诉|人，愿意用這份功勞換這個比試的名額。陳都知，麻煩了。”“安北兄！”折克行沒想到竟然是這事，他急忙阻攔道：“萬萬不可，小弟看看就是了?！薄谒母蜕?，諸位兄弟姐妹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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