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公亮從未統(tǒng)帥過大軍，所以有些緊張。大軍開拔，他開始不斷的詢問各軍情況。在他第五遍詢問各軍士氣時，沈安終于忍不住了，說道：“曾相，臨戰(zhàn)時不可多問……”“為何？”沈安說道：“問多了，就是心中沒底的表現(xiàn)……將士們會心慌……”你特么懂不懂人心的？本來躊躇滿志的出擊，被你這么來回問，大伙兒都心中沒底了，一身的毛毛汗。曾公亮躊躇滿志的道：“軍心士氣好，老夫就敢全殲那些叛逆。最好那些交趾人也來，讓老夫看看他們是有多悍不畏死！”蕭固贊道：“曾相的豪氣讓下官佩服之至，若是能，下官想在戰(zhàn)時和曾相并肩。想來能激發(fā)些詩情?！痹列Φ溃骸袄戏颥F(xiàn)在卻有了……”隨即曾公亮和蕭固等人開始了詩詞唱和，其樂融融，自信滿滿。沈安悄然退后，和王輪、宋士堯低聲說話?！俺夂蚨嗯尚┏鋈?，左右都要哨探，提防敵軍伏擊。”王輪看了前方的曾公亮等人一眼，低聲道：“只是曾相那邊……”曾公亮沒說方略呢！沈安咬牙道：“他們在作詩！”宋士堯心中一驚，“前方就是思明州……作詩？那些叛逆隨時都有可能來襲啊！”這尼瑪我咋知道？沈安一臉黑線的道：“特么的！這啥時候了？不管了，派出去，馬上！”他看看左右的山林，只覺得處處都可疑。就在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草木皆兵時，就聽到黃春喊道：“弩箭！”唰！邙山軍戒備的軍士齊齊舉起弩弓對準了左邊。就在右邊的林子里，枝葉一陣搖動，接著有笑聲傳來?！芭浪麄儭边@是嘲笑，沈安不能忍！“放箭！”嘭嘭嘭！樹林的里面一點有幾個黑影在樹上搖晃著，正在往里面去。如果是普通的弓弩，那么從路上是不可能射到他們的。所以那幾個探子才得意的在笑著。他們偵知了敵情，回去就有重賞，如何不樂?！鞍?！”弩箭飛蝗般的沖進了林間，慘叫聲隨即而來。蕭固回身喊道：“林中危險！”沈安看了嚴寶玉一眼，嚴寶玉點頭，沈安怒道：“草泥馬！竟然敢笑，進去，弄死他們！”邙山軍紛紛下馬，然后跟著嚴寶玉沖進了林中。曾公亮只是默默看著，蕭固在邊上擔憂，喃喃的一直說?！霸?，會不會？”邙山軍已經(jīng)進去許久了，可一直沒見出來。曾公亮面色復雜的道：“這一路他們都在操練，山林間的操練更是不少?！笔捁陶f道：“可終究比不過那些土人……”“有人！”“槍陣！”“弩弓列陣！”土路上一陣叫喊，王輪和宋士堯已經(jīng)率領麾下列陣完畢。眾人后退，沈安就處在最前方。宋士堯喊道：“沈待詔，退后！”沈安策馬在前方搖搖頭，他握著刀柄，瞇眼看著林間?！霸啵兴貋?！”蕭固有些緊張，先前的詩情畫意都消散了。這時樹林里一陣晃動之后，黃春第一個出來?！袄删?，小人就說沒感到危險，果然，那些土人不堪一擊?！本驮谒纳砗?，邙山軍的將士出來了，有些人的手中拎著人頭，還有一個俘虜。
“竟然……竟然……竟然勝了？”蕭固回身看了王輪一眼，“你這廝不是說土人在林中無敵嗎？如今那些人頭是什么？”他的臉有些紅，一種被欺騙的憤怒在漸漸積郁中?？赏踺唴s更是覺得冤枉。他低頭道：“安撫使，下官……下官當年率軍清剿過土人，最精銳的將士進了山林里，哪怕是對付那些女人都會吃虧。若是對上了土人的斥候，那幾乎是……九死一生。”蕭固臉都氣紅了，指著出來的邙山軍說道：“那是什么？那些就是土人的斥候，可邙山軍手中的那些是什么？是他們的人頭！”連鄉(xiāng)軍都能收拾土人的斥候，可你竟然給我說土人的斥候厲害，咱們千萬別進山林。此時邙山軍漸漸靠近，王輪也見到了那些還在滴血的人頭，不禁懵逼了。“下官……下官絕無謊，至于他們……下官不知……”我真是不知道??！我特么怎么知道他們是怎么弄死的土人斥候！王輪覺得自己是做了個夢，甚至還咬了一下舌頭，痛的慘哼了一聲。沈安回身，看著他們說道：“邙山軍不同?！边@話他說的很是傲氣，蕭固郁悶的道：“不是鄉(xiāng)軍嗎？有何不同？”沈安淡淡的道：“他們去遼國境內打過草谷?！北娙舜魷??！翱瓤瓤取笔捁掏蝗粍×业目人云饋恚隈R背上彎著腰，差點就趴下了。你在忽悠老夫呢！從來都只聽說遼人來打草谷……宋人何時去過？“他知兵……不但殺過敵，還操練過禁軍?！痹量嘈Φ溃骸叭粽撝?，老夫遠遠不及他。這支鄉(xiāng)軍就是他操練出來的，莫要小看了?！笔捁讨幌胪卵踺喼幌胍活^撞死?！耙粋€文官竟然比咱們還會練兵？某只想一頭撞死！”王輪覺得自己半輩子都白活了，還不如一個少年文官。宋士堯也苦笑道：“那些鄉(xiāng)兵一看就是老手，絲毫不見慌亂，那沈待詔竟然這般……怪不得官家派了他來，怕是……”王輪低聲道：“若是沒有知兵的文官在，若是那位一意孤行，此戰(zhàn)怕是要大敗虧輸了?！眱蓚€武將已經(jīng)自動腦補了趙禎派沈安來的用意，就是充當高參?！坝眯?！”沈安冷冷的吩咐道。路邊成了刑房，兩個鄉(xiāng)兵在對俘虜用刑，慘叫聲尖利的讓人脊背發(fā)寒。文官們不敢看，可沈安卻站在邊上，死死的盯著俘虜?shù)难劬Γ坏┌l(fā)現(xiàn)軟弱，就讓通譯喝問。稍后他回來說道：“西平州那些叛逆已經(jīng)集結了，人數(shù)約七千余。”曾公亮贊道：“辛苦了安北。”大家一合計，決定馬上進軍?！谌煜挛?，西平州的一片曠野上，七千余土人出現(xiàn)了?！拔臆娨蝗f七千人，必勝！”曾公亮仰頭看看天空。??天空蔚藍，幾朵白云漂浮著……“好天氣！”沈安在看著對面的土人，獰笑道：“這便是殺人的好天氣！”曾公亮看看地形，說道：“這里左邊開闊，右邊山脈低矮，可有陣圖？”身邊有小吏在包袱里翻找著，一會兒就滿頭大汗。大宋將領出征，朝中會賜下陣圖，讓你照著擺陣，照著打。這事兒起源于趙老二，那貨覺得自己的兵法天下無敵，哪怕是被遼人打成了狗，依舊沾沾自喜，大有非戰(zhàn)之
罪的意思。??這人要有事做才好，沒事做就會瞎琢磨。趙老二就是這種人，他無所事事，整天瞎琢磨，就琢磨出了一個天大的道理。朕就是無敵統(tǒng)帥，可麾下的將領們卻跟不上朕的思路，咋辦？于是經(jīng)過九九八十一日的潛心琢磨，陣圖，這個大宋最流弊的發(fā)明出爐了。趙老二心滿意足的道：“只要按照俺的陣圖打，按照俺的交代打，你等個個都會成為名將！咱們君臣攜手……那個啥……天下無敵。”最有名的就是平戎萬全陣。這個大陣堪稱是古今中外第一牛。??十多萬將士列陣，寬度達到十余里，各兵種相互保護，專門抗擊騎兵。每一個將士都要按照陣圖上的位置來站好……沈安覺得那不是陣圖，而是祭天大典。把那些將士們送去屠宰場的大典。但此次出來趙禎卻沒授什么陣圖，曾公亮這是習慣成自然……樞密使就是干這活的，要輔助官家那個啥……研究陣圖。曾公亮對于戰(zhàn)陣啥都不懂，唯一懂的就是陣圖。沒有陣圖他就是睜眼瞎，啥都不會。王輪和宋士堯面色鐵青，心想都到這時候了還找什么鳥陣圖，直接掩殺過去完事。??可他們不敢說話，否則按照戰(zhàn)時的紀律，曾公亮只需淡淡說一句：“殺了?！贝髴?zhàn)之前干擾主帥的思考，老夫殺你如殺一雞！宋士堯目光轉動，在沈安這里停住了。沈安握著刀柄，聽著前面那小吏在嘀咕怎么找不到這個地形的陣圖，心中一股邪火就冒了起來?！罢覀€鳥陣圖！”呃……大伙兒正在等待著找到陣圖，然后按照陣圖來擺陣……誰特么那么大膽？這是不要命了？曾公亮面色難看的看著沈安，說道：“住口！”原來是這廝?。∩虬才溃骸皠偛艛耻娚形戳嘘?，我軍以騎兵沖擊，頃刻間就能沖散他們。找陣圖，找陣圖，陣圖沒找到，戰(zhàn)機都沒了！”眾人面面相覷，心想這可是臨陣內亂??！曾公亮要是宰了你，時候官家也只會說殺的好。曾公亮面色陰郁，顯然是在琢磨怎么收拾沈安?！翱蛇€記得太平興國四年嗎？”騰地一下，文官們的臉都紅了。這事兒算是丑聞。太平興國四年，也就是趙老二的時代，遼人入侵，守將按照趙老二的陣圖擺陣，卻發(fā)現(xiàn)不對勁。臥槽！大宋這邊擺的是多個小陣，每個小陣之間相隔百步，中間的縫隙大的就像是不設防的美女，遼人的騎兵可以輕松的穿插進來，然后切割蹂躪宋軍。那時候的將領們大多久經(jīng)戰(zhàn)陣，所以一看就不對勁，心中慌得一批。兄弟們，這事兒不對??！要是按照陣圖打，咱們怕是會被打成狗?？刹话凑贞噲D打，回去咱們得被官家殺成豬。咋辦？惶然不安之際，李繼隆出來了。“改，把那陣圖拿給哥擦屁股！咱們該怎么打就怎么打，事后追究都是哥的?！北娙说鹊木褪沁@個，于是變陣迎戰(zhàn)，大獲全勝。??李繼隆是國舅，他改無事，旁人誰敢？沈安淡淡一句話就讓這些因循守舊，沒有擔當?shù)奈墓賯兡樇t了?！爸T位聽某一！”他目光炯炯的道：“我軍優(yōu)勢，敵軍卻依舊敢列陣迎戰(zhàn)，此中必然有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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